这一笑，才让人意识到，她是个刚十六岁的小姑娘。这时代结婚早，在村里这年纪的就算没结婚也在想看对象了。
像梁源这样因为上学二十多岁还没结婚的，是少数中的少数。
对着她这双明亮的双眸，他莫名其妙就耳根热了起来。
这么一失神，他一不小心碰倒了桌子上的茶缸。
手忙脚乱把茶缸扶起来，他处理好有些尴尬，也不说话，便快步往前走。
苏小麦不明所以，跟在他后面，朝着传达室就过去了。
“梁工怎么过来了？今天没有你的信。”看传达室的叫老刘头，先前看仓库，前两年才调到传达室来。
梁源点点头，跟两人介绍：“这是苏小麦，刚来咱们厂，在设计部。”
又转头跟苏小麦说：“这是刘叔，平常打电话收发信件都可以来这里。”
苏小麦很上道，立马嘴甜地叫人：“刘叔好。”
她这副乖巧的模样很招人稀罕，老刘头也连连应和：“诶，诶。”
正说着话，传达室里的电话叮铃铃响起来。
老刘头连忙走进去拿起话筒：“喂，这里是宏巨机械厂，你找谁？”
苏小麦认好了地方，便回头准备离开。
还没走两步，只见老刘头从传达室里跑出来，喊道：“小麦丫头，有你电话！”
苏小麦一愣，她刚到机械长，这里的电话号码她都是今天才知道，又有谁能打电话道这里来找她呢？
走过去接过来话筒：“你好，我是苏小麦。”
电话对面突然沉默了下来。
苏小麦皱起眉来，疑惑地把话筒离远了些：“喂，有人吗？”
对面先是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打翻了什么东西，而后才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麦，是我。”
苏小麦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江小川？！”她第一反应就是惊喜。
来到这以前，她一直以为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江小川在的时候还不觉得，等他出远门了，她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怅然。
她的神色生动起来，和任何一个热恋中的少女一样，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和遥远的恋人分享自己的生活。
“……你收到我寄给你的信了吗？”问完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在信里说自己转到机械厂的事情：“你怎么知道这里电话号码的？”
电话那头的江小川并不比苏小麦冷静半点。
在听到熟悉声音的声音，他有种不真实感，仿佛分不清楚想这是现实还是他这些天尤其频繁的梦。
“还……还没收到。”他回过神来说：“我打电话到玩具厂，门卫说你被借调走了……”他略过中间的那些周折，说：“我就找人要了这个电话。”
“嗯，你以后找我打这个电话吧。”她说，又忽然想到什么，问：“你要回来了吗？”
听她提起这个，江小川听到女友声音的欣喜顿时冷下来，想到了自己打这通电话的目的。
他声音因此干涩起来：“不……暂时回不去……”
“小麦，其实我打电话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个事情。”
苏小麦听懂他话里的严肃，也随之冷静了下来。
“好啊，你说吧。”
江小川的情绪似乎被她安抚下来，他把事情的经过跟苏小麦说清楚，然后声音中带着一点少见的迷茫：“小麦，我……我要不要去。”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对于江小川来说，其难解程度大约在于“去了我没法陪你，不去我配不上你。”
然而苏小麦却没有一丝犹豫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当然要去啊。”
她的果断程度让江小川哽了一下。
“为……为什么？”
苏小麦在这种事情上总是有种意外的清晰果断。
她沉默了下，才说：“如果你不想去，就不会打电话过来了。”
是啊，如果他不想去，他会直接拒绝，而不会想尽办法打这个电话回来。
又或者说，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打这通电话回来，只不过是想在长久的分别之前再听一次她的声音。
那边苏小麦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很果断地跳到了下一阶段：“说好了什么时候出发了吗？你这一去要很久吧？我听说部队上不好打电话，只能写信。”
“对了待会儿我给你一个新的地址，你以后写信就寄到机械厂吧。”
她听着对面小心翼翼的呼吸声，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温柔：“家里的兔子越来越胖了，小东每天都会喂它菜叶子。我准备给它逮一只公兔子，等你再回来的时候，可能就有一窝小兔子了……”
另一边，江小川垂着头斜靠在了电话旁边，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了个弧度，发出一声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