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着那地方给赵栓子看:“栓子哥,以后要漏油就看看这里,要把螺丝拧紧了。”
赵栓子挠挠头:“要不就说你行呢,这东西我瞅老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弄。”
苏小麦挥挥手,表示没啥。
赵栓子为了感谢苏小麦,坚持把她送到了桐乡村口。
她牵着两个小的往村里走,一边走还一边想着机械厂图纸的事儿。
那几张图纸她完全没问题,画好只是时间问题。
只是怎么用好这条线,她得思考思考。
平心而论,玩具厂对她的吸引力自然不如机械厂大。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朝什么方向努力……
不知不觉到了家门口,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麦芽儿。”苏大哥正站在院子门口,红光满面的,心情很好的样子。
“大哥?你怎么来了?”
苏大哥露出的牙齿被黝黑的肤色衬得雪白:“你嫂子生了,是个大胖小子。”他又伸手摸了摸壮壮的脑袋:“壮壮,你有弟弟了。”
苏壮壮年纪还小,见他爹这么开心,歪着脑袋好奇地问:“弟弟?弟弟能干嘛?”
苏大哥没有理小胖子,兴冲冲地跟苏小麦说:“小麦,明天来哥家里吃饭!”
“好啊。”
苏大哥邀请完妹妹,牵着儿子转身准备走,却被苏小麦叫住。
“对了,哥,这是我从镇上买的红糖,你拿回去吧,大嫂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
苏大哥却没有接:“你自己留着冲水喝,家里啥都有,你大嫂不用。”
苏小麦把红糖硬塞给了他:“你就拿回去吧,我明天再过去看看我那小侄儿去。”
见苏大哥走后,她带着小东回家。
小东放下书包,拿着菜叶子跑出去喂兔子。
大白兔子胖胖的,呆头呆脑的,只知道吃。小东捧着脸跟它说小话,等胖兔子把菜叶吃完,他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他转过头,姐姐果然已经做好了饭,依旧是白面糊。
这年头,还没那家能像他们这样三天两头吃白面。
比起以前那高粱糊糊都吃不饱的日子,这生活已经是很好了。
可是……
“小川哥什么时候回来啊?”好想念小川哥做的饭啊。
苏小麦端着那半碗米糊糊,也叹了口气。
她说:“明天中午姐带你下馆子去。”虽然嘴上没说,但她心里其实也在想江小川。
这人自出去后也就给自己打了一通电话,之后就再也没音儿了。明明给过了他地址的,却不见他寄封信过来。
察觉到自己想得太多,她甩甩头,重新吃起寡淡无味的面糊起来。
……
桐乡已经是深秋,人人都穿上夹袄,沪市却要暖和上许多。
江小川年轻火力旺,在出租屋里的他还穿着短袖,露出健壮的小麦色胳膊。
他皱起了眉头,又把一张画了两笔的纸揉成一团。
大波看着一地的纸团,心疼地直皱眉头:“我说川子,这纸又不是不要钱,你怎么能这么糟蹋东西呢?”
“再说了,咱们又不去考学,把字练得那么漂亮也没用啊。”
江小川看着刚刚又写的一行字,脸色难看。
平心而论,这字比起他十几天前写的样子,是规整了许多。
但要和那张牛皮纸上的字放在一起,却会被立刻衬成土粑粑。
出于某种微妙的心理,他格外在乎这方面——那些知青个个都能说会写的,他江小川不信,他还能输给一个弱鸡似的白面书生?
他描了十张字帖,才总算消停下来。
这次来沪市,他和大波算是涨了见识。
大城市到底是大城市,百货商店和供销社的那些东西,都不是桐乡那小地方能比得了的。
若是能从这里带些东西回去省城,这其中的利润十分可观。
但想法很美好,现实却有点艰难。
江小川和大波两个外乡人,渠道毕竟有限,有些新奇的东西有钱都没地买去。
“明天去西区的厂子里碰碰运气去。”江小川斜躺在床上说。
大波点点头:“那明天就再去看看,如果实在找不到门路,要不这次就算了,我看带点成衣雪花膏回去,也是有赚头的。”
……
江小川说的厂子是沪市西区的钻石手表加工厂。
这是国内唯二的手表厂,另一家在京市。
手表是紧俏货,现在有点钱的人家结婚,都时兴买三大件。所以手表这东西,在很多地方是有价无市的。
钻石手表厂到底是大厂,牌匾能有诚信玩具厂两个那么大,高高得挂在门口处,格外气派。
大波给门卫处的老头递上一根香烟,陪着笑脸问:“老叔,跟您打听个事儿。俺们两兄弟是过来寻亲的,可来了两天了也没找到人,您知道这手表厂里有个叫张勇的男人吗?三十多岁,和我差不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