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少年独有的笨拙和执着,将整理的题推到雁椿面前,不厌其烦地讲解。
雁椿如果走神,他就敲敲雁椿的脑袋。
雁椿还是很听他的话,只是沉默了许多,有时想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他都纵容。
小狗也不是随时随地都需要主人陪伴的,小狗想自己野一场,这点自由他觉得自己是应该给的。
后来他才知道,每次给小狗自由,都是将小狗推向黑影。
他就该牢牢看着雁椿,剥夺雁椿的所有自由。
只有在他身边,雁椿才是安全的。
是年少的他错了。
爷爷过世后,老宅没有再办过活动,那天荆彩芝却邀请晚辈们参加家常宴。
理由是很久没有见到大家了,而她不久要去国外,不能在家里过生日。
荆重言勒令荆寒屿参加。
荆寒屿权衡一番,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触怒荆重言,便去了。
正是在这个周末,雁椿目睹了郁小海遇害。
许青成疯了一样,说郁小海和雁椿一起不见了,警方四处搜寻,终于发现那个血淋淋的现场。
两个少年,一个坐在另一个的血泊中,停下的生命脚步和苟延残喘够成一幅充满讽刺感的画面。
荆寒屿从未见过这样的雁椿,他空洞的眼睛迸出黑色的光,直勾勾地射过来,却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
现场一度混乱,痕检师和法医匆忙勘查,荆寒屿不被允许靠近,只能隔着不远的距离,和雁椿对视。
他其实不知道雁椿到底有没有看见他。
如果看见了,雁椿眼里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如果没有看见,雁椿又为什么一直盯着这个方向?
警察们说,雁椿很可能杀人了,郁小海的尸体无声无息地摊开,许青成当即发疯,被迅速带走。
雁椿一言不发,不管警察问什么,他都没有反应,像是灵魂出窍。
按道理荆寒屿不该过去,但雁椿太奇怪了,现场一位负责人认为雁椿盯着荆寒屿,一定有什么原因,也许荆寒屿是一个突破口,于是同意荆寒屿和雁椿说话。
荆寒屿走到雁椿面前时,雁椿突然有了反应,他伸出沾着血的双手,朝向荆寒屿,眼里的浓雾动了动,照出些许犹如泪水的光亮。
他轻轻张开干裂的唇,挤出沙哑的,带着哭腔的声音,“抱,抱抱——”
荆寒屿跪在地上,拥住他,觉得他那样轻,好似稍微用一点力,就会将他揉坏。
雁椿断断续续发抖,小声说着:“荆哥,我害怕,小海,他杀了小海,他逼我杀小海……”
谁也不知道“他”是谁,警方没有头绪,荆寒屿也只是表面镇定。
他才18岁,面对这样的事,再稳重又能稳重到哪里去?
警察问荆寒屿能不能将雁椿抱起来,送到警车上。
荆寒屿不愿意让雁椿上警车,可是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拍着雁椿的背,“我们去坐车,好不好?”
雁椿听话地点头,“好。”
警车疾驰,雁椿即便靠在荆寒屿的怀里,仍不安得发抖,他就像根本不知道在警车上,执拗地跨坐在荆寒屿腿上,把脸埋在荆寒屿肩头。
后座只有他们两人,荆寒屿满足他的一切要求,竭尽全力安抚。
雁椿安静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嘴唇贴在他耳边,发出一连串模糊的声音。
他听不清楚,哄道:“什么?再说一遍好不好?”
雁椿的呼吸太烫,声音低得只有他能够听见,但这次终于不再模糊。
后来无论过了多久,他也记得雁椿说的是:“荆哥,我好痛啊……荆哥,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和我谈恋爱?”
作者有话说:
大家有海星的话投点给我吧,谢谢~
第30章 他找不到雁椿
警车冲入隧道,风声呼啸而至,光亮顿失,在适应黑暗之前,荆寒屿有一瞬间什么都看不清。
他抚摸雁椿后背的手僵住,瞳孔收缩得很小,“你……刚才说……”
雁椿在他身上蹭了下,呓语般道:“我一直都想和你谈恋爱,但我不敢……荆哥,我好难受……”
荆寒屿时常私自将雁椿看做小狗,现在雁椿真的像被打得遍体鳞伤、被抛弃的小狗,不愿离开他,小心地汲取他身上的温暖,他眼眶却狠狠酸胀。
雁椿的呼吸贴在他脖颈,小狗一样嗅闻。
隧道很长,出口的光亮是一颗遥远的星星,无法给与他们任何温度。
但他们可以彼此取暖。
荆寒屿用尽力气将雁椿抱住,声音发苦,“这话应该我来说。”
雁椿像是被抱痛了,喉咙发出闷声,可他没有挣扎,双手死死抓着荆寒屿的衣服。
“对不起。”
荆寒屿摸着雁椿沾满血和灰尘的头发,巨大的愧疚冲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