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更想的是想要了解厉禛,他想要知道厉禛的过去,知道厉禛的看法……甚至知道厉禛的一切!
他忽然觉得自己荒唐的很,他与厉禛非亲非故,两人不过才认识短短几天。
厉禛看他久不说话,以为是在闹脾气。便开口想要哄哄他,可厉禛真的不会哄人:“白兄,我会帮你保密的。”
他无奈的抬起眼皮看了厉禛一眼。
厉禛见效果不佳,只好错开话:“白兄,你知道我求了些什么吗?”
正中了白乔下怀,他很快地丢掉阴沉的情绪,而变得有点开心起来。可他并不想表现得有多迫切。
“我哪里知道”他平静的过了头,而含了些笑意。
这点儿笑意让厉禛开始有些放肆起来。
“白兄猜猜?”
“锦绣前程?”
“不。”
“珍馐美馔?”
“不。”
“难不成,历兄求的是佳人侧畔?”
厉禛还是笑着摇摇头,只吐出一个字来:“不。”
“……那是?”
“白兄,过往这些年我确实求过许许多多,求过良辰美景,求过芳年华月,而如今,我求的不过是世人可安居乐业,天下宴然啊。”厉禛看向他,没说出后半句来:我可闲来无事游走在街头巷尾,与你。
“原来历兄还有此碧血丹心忧怀天下的心胸。”
“这其中,却有些缘由。”
白乔没再说话,只把头微微的偏过去,
“洗耳恭听。”
历禛淡淡的开口:“其实故事简单得很,我出生在农村,离这很远很远的一个地方,那地方穷啊,每家每户都穷的叮当响。”
“我父亲体弱多病,常年卧床,也没有什么治病的法子,也没法治,就一直拖着,越来越严重,后来直接也起不来了。”
“我那时候小,我娘养不起我爸一个病秧子和我,就想把我送给一直没孩子的一个远房亲戚,过继过去,不就是受点苦好歹能活下来。”
“可是我不想啊,我就倔啊,我说我不去,我这辈子我都不叫别人爹娘!”
“后来我娘气急了,我不去,就没条活路,跟着他们,指不定哪天就饿死了,就开始揍我,边哭边骂,还揍,揍的我浑身都挂了彩,我也不吭声,就忍着,我就想,反正我不更名改姓我不能换一双爹娘。”
历禛忽然压过身来,把头放在他肩上。
“后来我妈见我是在不松口,坐地上嚎啕哭了半晌,我站在旁边也没吭声。然后她想了一晚上,带着我走了几天几夜的路,才来到这,姜掌柜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是收留了我,我才活下来。”
历禛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后边儿的事儿,不说也罢。”
他小声“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历禛自嘲的笑笑,“白兄,很无聊吧?”
他没说话,只是鼻息重了些,当作是对历禛这一句玩笑的回应。
于是两个人安静下来,相抵着,各怀心事。
白乔抵着厉禛的头,不知道该想什么。
他终于如愿以偿知道了厉禛的过往,而那些不值一提的陈年往事成为了彼此间的一点特殊的联系。
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不愿揭起的伤疤,他把伤口露给了厉禛,也换来了厉禛的伤口。
他们相互舔舐伤口,相互安慰。
他觉得自己很残忍,很自私,为了一己私欲,要厉禛去揭开自己的伤口,可能已经结痂的伤口被狠狠扯开,而流出鲜艳的血来。可他还要厉禛体会他的伤心,这多么残忍。
可他咽不下自己的伤心,也解不了厉禛的疼痛,他忽然恨起自己来,他恨自己太过冒失甚至鲁莽,不知道伤口被揭开的余痛会伴随厉禛持续到何时。
他的心狠狠的疼起来,他明白这一刻的心疼完全的是因为厉禛,而因为母亲的过世所带来的疼痛早已麻木。
他终于在深深的自责与疼痛中明白,这早已经远远不是“好感”所能带来的感情。“好感”可以带来加速的心跳,可以带来懵懂的羞涩,甚至是昼夜不断的期盼,可它偏偏带不来对对方感同身受的疼痛。
他想,或许现在,可以触及到了那个叫做“喜欢”的高度。
他终于明白,他期待的哪里是什么新的西装,只是期待厉禛这个人罢了。或许是照相馆的那一眼,亦或许,是见他的第一眼,他早就动了心。
两个人的头紧紧依偎在一起,厉禛没有醒,胡思乱想中,他也阖眼沉沉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