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也说不上来，就是……突然换了个人的感觉，我不是说外表，就是那种……好像灵魂被抽换掉的感觉。」
少爷歪了下头。阿蓝从他的双眼里，看到一丝极少见的恐惧，他一直以为他家少爷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见阿蓝没有反应，少爷也自嘲地笑起来。
「但现实中不可能有这种事，对吧？如果真的可以换灵魂的话，爸爸早就替我换一个了。这个家根本没人喜欢我，要我这个暴君，能够哪天偷偷被什么人替换掉好了，你们都这么希望吧？」
阿蓝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凝视着他的少爷，少爷又把视线望向镜中的自己。
「啊啊，你也是这么想的吧？阿蓝，如果我死掉的话，搞不好非亲非故的你会被黎家赶出去。所以我不要死，只要被换掉就好了，换一个会温柔地待你、爱你、哄你的男人，这样多美。我都想在你下次生日帮你许愿了，哈哈哈。」
少爷仰天大笑起来，笑到身下的床都震动起来，眼泪沁出少爷的眼角。
「吶，你倒是说话啊，江瑞蓝，如果我有天真的被人偷偷换掉的话，你会怎么做？你会若无其事地继续服侍他吗？还是说你会爱上他，爱上有完美外形、又有温柔个性的那个我，和他接吻、和他上床吗？……」
阿蓝记得，那之后他没有机会表达意见。因为少爷近似疯狂地压倒了他，然后又是一轮狂风暴雨的肆虐。
但他也还依稀记得，他在少爷的身下、意识模糊之前，对着那张嚣张跋扈、却又莫名吸引他一世的脸，轻轻地说了些什么。
「少爷，我会……」
我睁开眼睛时，第一个看见的，就是乌判那张粗犷的脸。
以前我一直不满意乌判的脸，还曾经问他有没有意愿先投胎到阳世某个肉身上再死一次，这样就可以换成美青年的外型再回来为我所用。那次乌判还少见地生了我的气，我只好摸摸鼻子当作没提过。
「王爷！」
但当乌判张开双臂，把终于回归地府的我拥进怀里时，我第一次觉得自家武判的脸，竟是如此顺眼、如此令人怀念。
「王爷，你总算回来了！呜呜呜，我和白判都看见了，王爷，您好棒、好勇敢、好坚强，您一定很痛吧？死得这么惨，我看了都觉得痛了……」
我不禁失笑，但这话从一个生前被凌迟处死的将军口里说出来，我也该倍感荣耀了。
我抬起头，在卧房门口看见双手抱臂的白判，她一直远远瞪着我。
看见我望向她，她表情有点不自在，竟别过了头。
「……结果你到底下凡去干嘛的？案件也不是你解决的、敌人最后也是孟婆处理掉的，你是特地下凡去给孟婆杀掉的吗？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现在开心了？」
我微笑着，半晌轻轻开口。
「让妳担心了，白判官。」
我很满意地看到我的文判脸上泛起一阵鸡皮疙瘩、一丝红晕。
我感觉手里有东西，我舒开五指，发现阎王令剑还紧紧握在我手里，只是已化回了炼坠的形状。
我看着令剑，良久没有出声。乌判和白判注意到我的动作，乌判先开了口。
「王爷，关于前任孟婆神的事……」
「嗯，我知道。我会写报告给天庭，等此间所有事了之后。」
我定定地说着，我动了下五指，令剑在我手中消失无踪，回归地府的宝物库。
唉，取回神明金身的感觉真不错，那种连泡个泡面都要自己跑厨房的日子，我虽有点怀念，但真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乌判和白判都担忧地看着我。其实我自觉心里素质还好，还挺得住，毕竟都活了七百多年了，生老病死见得多了，不可能像小孩子一样脆弱。
我担心的，反而是另一个销假回来的人。
「孟婆呢……？」我问了，虽然本来有点逃避，想晚点再提起的。
我在返魂前，刚好目击了孟婆被阿蓝刺杀的过程，孟婆应该是当场死亡。算算时间，应该也要回到地府来了。
但乌判和白判对看了一眼，由乌判先开了口。
「他在醧忘台。但孟婆他……下凡的时间比较久，死亡时又受到太多冲击。我亲自去忘川那头接了他的魂身，但他到现在……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大概是我的表情变化太剧，乌判求助似地看了眼白判，白判便叹了口气。
「小孟中间有醒过来一次，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你不要瞎操心。而且他半梦半醒过来第一句话也是问你在哪里，听见你还没醒来也是一模一样的表情，你们两个人，到底烦不烦啊？」
白判直白的吐嘈缓解了我的忧虑，我苦笑两声，终究还是担心那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