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乐洋忽然抬高的音量令被门槛阻挡脚步的阿九回了神,接着便听花千宇调笑:“舍不得?”
“我!……我就知道,公子昨日在牢里偏要无端提起离忧……”
“这话……所以你是知道了?离忧对你……”
无心再听他们言语,阿九向后缓缓退离。
他本以为小公子是良善之人,值得殿下深交,不想小公子竟是如此浪荡……不仅对殿下心怀不轨,更是朝秦暮楚的好色之徒!
阿九的气愤与失望难以言表,他本想将自己听来的话语转告殿下,让殿下对小公子多加提防,不想对着殿下丝毫开不了口……
殿下要怎么接受挚友本性如此难看的事实?
唉,要是殿下因此怕人了怎么办?可他也不能眼睁睁看殿下沦陷其中,落了个玩厌了便被抛弃的下场……
他本做了打算要尽量破坏两人的关系,然而次日清晨便又见两人在同一张床上醒来,惊得阿九险些摔了木盆。
毫不在意阿九出现的花千宇依然紧揽着安明熙的腰,正脸埋着安明熙的胸口,耍赖似的地不愿被推开。
安明熙用着平淡的语气道:“起来,不然没有下次了。”
闻此,花千宇忙坐了起来,笑问:“这是答应了?”
安明熙点头,又道:“但,你难不成能帮我守夜吗?即便你我同睡,不也是危险?”
花千宇怕他多想,没告诉他自己心中的推论,只叹了口气,道:“哥哥和我一起,我才能安心。”
阿九在心中腹诽:殿下和你一起才最不能让人安心。
“公子,洗漱了。”
阿九出声打破两人的对视,而恰巧此时乐洋也出现,招呼花千宇回房去了。
……
若要断袖,阿九宁愿殿下和顾小公子好,至少顾小公子看着很是真诚。
阿九无所谓殿下喜欢男的女的,他只是希望殿下能收获幸福……虽然他原本也没想花小公子竟然对殿下有这种意思。
阿九盯着不远处的花千宇,都快把花千宇的后脑勺烧出了两个洞来——即便以前觉得普通的接触,在现在的阿九看来都是居心叵测。但既然花千宇是在教授安明熙防身的本事,阿九也不好打扰。
他有些着急,他觉得不能总放任花千宇和安明熙在一块,但花千宇像狗皮膏药一样贴着不放,安明熙即便面上不喜,却明显也不排斥……这么想,以殿下的性子,沦陷也许是迟早的事。
阿九觉得自己该付出行动。既然作为下人的自己没有置喙的余地,那便找顾君泽代为“打扰”。
想着,阿九趁两人不注意,小跑出了别院。他向人问了顾君泽的所在,才知晓顾君泽被庄主关在了卧房,难怪一直不见踪影。
虽说“探望犯人”似乎不是他这个外人该做的事,但阿九想去看看情况。
身为外人,平日不敢乱走,山庄对他来说也是陌生。他循着问来的路线在偌大的山庄转悠,走至庭院,差点撞断庄主和大夫人的谈话。
阿九明明没有做贼,也不由心虚地躲在了墙壁后边,刚想走,便听闻顾明泽一声怒吼——
“她是我杀父仇人!”
这一声吼得阿九一动不能动。
王语蝶淡然以对:“她救了你,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你——她也是养大你的娘亲。”
顾明泽冷声:“她不是。就算她为我死了,我也不会为她掉一滴眼泪。”不管吴雪曼怎么做,他只觉得惺惺作态。
阿九忽然想,他最近听到的秘密是不是太多了,他会因为知道得太多而被人灭口吗?
这么想着,他还是偷偷溜到了花窗前,透过窗洞漏空的部分,窥视正在对话的两人——公子他们谈论过要探顾氏,这不也正是机会?
花窗后的两人,坐在树荫下的石凳上,两人间隔着石桌。石桌中央有一精雕的石茶盘,茶盘和石桌无缝交叠好似一体。盘上摆好茶具,其中茶杯有三,三杯都斟好了茶,却像摆设一般齐整地排成了行,无人举杯饮之。
见王语蝶盯着茶盘不语,顾明泽接着道:“若不是她是君泽的娘,她早已被逐出家门;若不是张怀毫无作为,她已死在那年秋天!”
毫无作为?——阿九记下这句话。
王语蝶抬眼,与他对视:“把我也处斩如何?”
“你——”
顾明泽忽然仰头笑了起来,而后用一双无泪却像在哀泣的眸子对着王语蝶道:“你护着她,她杀了你的丈夫,我的父亲……你却护着她……呵,当真苟合……”
在他的记忆中,他的母亲向来是最温柔,也是最善良之人。她体贴地对待每一个人,会因他人的不幸而盈泪——那名连小虫都舍不得伤害的女子竟变成了今日的模样,从什么时候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