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风一夜露华浓(230)

方裕物吃惊地看着他:“骁粤?”

骁粤不进反退了几步:“您不是逃了吗?”

方裕物看了一眼地上的祁宸,一双兽瞳顷刻冷冽下去:“没有时间解释,我在外面的井里下了药,蒙汗药对练武之人药效极短,你快跟我走。”

……走??

他凭什么觉得骁粤还会跟他走?

骁粤扫了一眼庙门外,追捕他的一众锦衣卫横七竖八地倒在院子里,连马都静躺着纹丝不动。

骁粤:“您为什么还在这里?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如今方裕物手底下的实力已经曝光,朝廷撒下了天罗地网在抓他,他既然已经做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他疯了吗!

骁粤愣了愣:“你究竟还回来做什么?”

做什么……

他当然是回来找骁粤,还有,杀祁宸。

方裕物眼神肃杀,一脚勾起地上的匕首,朝着昏睡的祁宸刺了下去。

骁粤惊呼着扑上前,抓住了方裕物的手腕:“住手!!”

方裕物:“我要杀了他。”

“那你先杀了我!!”

“…”

果然还是这句话。

方裕物上一次从骁粤口中听见这句话,是在千秋殿的殿门前,那时骁粤也是这么护着祁宸的。

只有在这个时候方裕物才这般嫉妒祁宸,他对骁粤残忍无情,骁粤却还这么向着他。

“好。”方裕物一笑,“你跟我走,我不杀他。”

“……”

“我冒死回来,一是为了带你走,二是杀了祁宸,你不能让我空手而归吧?”

骁粤的眼眶鲜红如荼,眼底的温度却一点点地冷下去。

方裕物又在逼他。

他明知道骁粤只能选第一个。

方裕物撤回匕首,拉着骁粤跨过了横在庙门口的活尸,从满地的人身上横跨而过,穿过了庙门前的碎石地,钻进了一片白桦林。

方裕物的黑马还在林子里,方裕物翻身上马,向骁粤伸出了手。

骁粤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悬在面前的手,转身钻进了半人高的荒丛里。

荒林的路面凹凸不平,杂草疯长遮蔽视线,骁粤猛地绊上一块土桩,被尾随上来的方裕物一把扶住。

骁粤推开他,恍若无人般继续前行。

林深极幽,山雀吱吱,方裕物跟骁粤搭话时话音总要带上和处境极其相悖的笑意:“你别走那么快,小心踩到猎户的陷阱。”

骁粤置若罔闻,表面平静如水,但荆棘勾住他鲜红的衣角时,三分怒意在那张覆着薄霜的脸上不胫而走。

方裕物用匕首帮他砍断了荆棘:“我不是让月牙儿你告诉来三里亭吗,为何只有了齐德隆一人去了镇子,你怎么这么拖沓。”

骁粤终于受不了他,在一片略微宽敞的萱草丛边站定,声色俱冷:“既然走了为什么要回来了?你以为杀了祁宸就能东山再起?还是觉得我一定会跟你走?”

方裕物一愣,一脸无辜:“骁粤你怎么了?”

骁粤直视他:“你一旦被抓势必被严刑拷问,会有更多人受你牵连,你已经败了,翻不了身的,你要么苟活,要么学西楚霸王自刎乌江。”

骁粤愈渐激动,方裕物从未见过骁粤露出这般略显震愤的神情,一时有些懵了。

他怔怔地看了骁粤片刻,忽然笑了:“骁粤你今日为何这么凶?你在担心我?”

骁粤一哂,违心道:“并没有,你故意离间我和祁宸,让他恨我厌我,若他要杀我我早死了,你又何必回来找我。”

方裕物神色有瞬间的闪烁,笑容在他脸上险些没挂住:“骁粤你……”

骁粤:“你不要跟着我了,你救过我的命,我也救过你的命,我不欠你的,别再缠着我了。”

“……”

骁粤拽回了被树杈钩住的袖子,漠然地转身离去。

他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了,方裕物的出现只会打乱了阵脚,即使方裕物坑害他,他也不能看着方裕物死在眼前,他仍会念及方裕物对他的好,这份羁绊就像一块铁烙,烫过的创口即使愈合,也会留下刻骨的疤痕。

骁粤还能怎么做?

为什么他那么努力地想要救人,可他们一个个都只会反复地伤害他,利用他?

骁粤不想这样,骁粤想要的不是这样的。

他已经无力再同这些人纠缠下去,他已经筋疲力尽,他的善良和纯粹已经死绝了。

只要回能二十一世纪,这里的一切都再也与他无关,在那里,这些都是早已作古的死人,南粤还是一个被深埋底下,不曾被考古发现过的古国,骁粤情愿回到那个冷漠的世界,去继续承受那些命运带给他的痛,也好过于在这里自作孽不可活。

骁粤走得很急,梵草花在这片山中盛开,星团锦簇的白花散发着清香,混着松木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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