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骁韩云在睡梦中依然眉头紧锁的样子,他只觉得可怜,骁粤内心倍感沉重,在来鞑玡山的路上,骁韩云多数时候都在昏睡,即便是清醒着也绝口不提祁宸或是祁亭。
但骁粤看得出来,他时常都会想起祁宸,只要他望着窗外,眼中淡漠的颜色逐渐软下去时,就一定是又想起了他,只是骁粤不曾问过他所想为何。
但骁粤偷偷猜过,或许是他们在月钩城的过往吧,但是事实证明,伤害你的人,只会反复地伤害你。
骁韩云是祁宸的牺牲品,骁粤亦是。
不知不觉骁粤趴在床边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走在一条浓雾漫漫的路上,金色的阳光穿透浓雾,叶钊穿着警服和黑色防弹背心,走进了那片雾中风吹动他的鬓发。
骁粤叫了他一声:“……叶钊?”
他缓缓转过身来,阳光洒进了他湛蓝的眼眸中,微微扬首,冲骁粤招了招手:“骁韩云。”
叶钊喊了他的名字。
骁粤的身子轻飘飘地,让他格外想要奔跑。
他朝着那个挺拔的身影跑去,与透明的空气撞在一起。
叶钊不见了,四周只剩下苍茫的白雾。
骁粤在雾中奔跑,寻找,可就是怎么也找不着,他只能大喊,边跑边喊。
……
骁韩云是被耳边的梦呓声唤醒,他睁开眼时,感觉自己似乎轻松了许多,头部不再隐隐刺痛,清浅的呼吸让他难得地觉得舒服。
他看了看营房的木梁,又侧头看向伏在床边梦呓的人,骁粤一直在喊着一个人的名字,泪水打湿了他手边的被褥。
他很不安稳地摇着头,嘴里反复喊着“你在哪儿”“我看不见你”和“叶钊”,这样激烈的情绪足以让人从梦中惊醒,但梦中人好似不愿醒来。
骁韩云轻轻抚摸了想要的头发,梦中人像是受到了安抚,逐渐安静下来。
看着骁粤的睡颜,骁韩云竟觉得十分亲切。
像他这样的人是不会随便同谁产生亲切感,可他从骁粤第一眼,便忍不住想要与之亲近的冲动。
许是察觉到自己不该有这种无来由的冲动,骁韩云收回手,摸出了放在枕下的红皮卷。
这是方裕物交给他的,让他看看上面的内容究竟错在何处。
骁韩云粗略地看了一遍,卷上所记载的是驭兵之术中的“倒门攻防”,临摹得已有七八成相似,只是其中细微之处略有误差,以及缺失了每一环之间的精妙之处,导致全盘失去了灵变性。
但撰写者能推敲至此,已是有颖悟绝伦之智。
骁韩云侧躺着看书,眼睛酸涩,轻轻坐起身来,骁粤察觉到动静,从一朵软软的积雨云上跌了下来,骤然睁开了眼。
骁韩云:“是我吵醒你了?”
骁粤觉得自己脸上湿湿的,随手擦了擦:“您的精神看上去好多了,感觉怎么样?”
骁韩云略微点头:“好些了。”
“那就好。”骁粤扶他坐好,走到桌边给他倒了碗水,“喝口水吧,您刚才出了很多汗。”
“多谢。”骁韩云放下红皮卷,接过水碗,碗递到嘴边来不及喝,又道:“骁粤,你带我方侯爷的营帐吧?”
方裕物的营帐?
骁粤看了一眼躺在床头的红皮卷,大概知道他找方裕物所为何事,可是……
骁粤犹疑地动了动嘴唇,虽然方裕物的营帐距离并不远,但是外面在起风,骁粤担心他的身子能不能吹风。
但骁韩云显然不顾及些什么,也没有征求骁粤同意的意思,他掀开被子便要下床,骁粤只得给他取来衣裳。
骁韩云除了那身浑身补丁的麻布衫,就没别的衣裳了,骁粤将自己的衣裳给他穿,反正他们的身高骨骼体型都如出一辙。
祁宸送给骁粤的衣服穿在骁韩云身上异常合身,踏出营帐便撞见了飞奔而来的月牙儿。
月牙儿见到两个同时向他颔首行礼的骁粤,她只能从二人的气色分辨谁是谁。
“小郎君,喜福,你们都睡醒了?”月牙儿将手中的蹴鞠球一抛,“陪本公主玩蹴鞠呗?”
骁粤无奈地笑了笑,道:“公主自己玩吧,我陪喜福散步。”
月牙儿咧着嘴:“本公主都忘了喜福你还瘸着,那你们慢慢散步吧,走了小轩子!”
骁粤目送月牙儿蹦蹦跳跳的背影,略微感受了一下风力,回头看了骁韩云,骁韩云在看远方。
“那边是皋戌的方向?”骁粤问。
骁韩云眺望着远方平原,些许神伤,他说:“那边是南粤的方向,皋戌还在更遥远的地方。”
骁粤掠视平川,草原沃野千里,山野葱葱,风催动着战旗,悠悠道:“我的家……比皋戌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