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回家路上,顾岐安不禁再次与梁昭正经地聊聊这个话题,“虽然我说过,想要个孩子,但如果你实在不肯,我还是遵循你的意愿。只一点,避孕药别再吃了。”
“我六月份就要考核,照以往的绩效来看,这次妥妥会升职。Miranda也透露了内部消息,他们一直看重我对公司的价值。所以……”
“我明白。说实话我也是,再熬个几年可以考正高了。但怎么说,真正生养起来更辛苦的是你们,因此我才说,遵循你的意愿。”
梁昭心头一软,忍不住与他戏言,“抱歉了顾先生,要让你老来得女了。”
顾岐安专心开着车子,闻言也笑,“彼此彼此。”
车子到小区,他泊停放她下车,自己回医院值夜班。临别前还问她有没有想吃的早餐,明早带回来。
梁昭回绝了,她一点胃口没有。下车未走多远,也忽地一股呕意从胃底窜到喉口,火烧般地,好想吐,她冲到树边吐了个清爽。心里也冥冥预感出不好来。
慌忙间,梁昭第一反应还是给濮素打电话,求她陪自己去医院。
后者说今晚没时间,约定明早再去。
结果梁昭回家睡了半宿,深夜噩梦惊醒,上厕所要冲水的时候,才发现马桶里骇然且黑红的……血。
第44章 -44- 木绣球
次日天色蒙蒙亮, 梁昭驱车来到濮素楼下。后者才把自己从床上拽起来,来不及化妆就下楼了,也没吃早餐。梁昭说陪她去吃, 自己体检最好空腹。
早高峰尚未吹哨的路上,大雾重重, 二人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
濮素近来也很懊糟,为陆岳阳的事。她个体户不存在什么年终奖,收入忽上忽下,但家里一旦急需还是她出大头。陆就不同了,浙江人做生意发家的, 他再不济也能回去继承家私。相处越久, 矛盾越显著, 二人无法两相理解, 只有无尽的死循环。陆那些圈子,如今她也很难融进去了。前几天还大吵一架,为他手机里仍未断联的前度。
濮素由衷觉得,好累。太清醒的人不配活在世上。
她们来到一家小笼包铺子。从前大学惯常来吃,那老板还记得她们,直接招呼, “老样子伐?”
饶是梁昭好馋好馋, 也只能纠正,“不。给她来一笼屉就好啦。”
开吃后,濮素才终于问她,“你准备去哪家医院?”
梁昭下意识抽出烟盒来想抽,被她按下去了,濮素怒其不争哀其不幸般的口吻,“这就自暴自弃了?还没查是个什么情况呢!万一孩子好好地, 也给你抽死了。”
“好好地?十有八.九是没了。”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了解。梁昭这回预感好强烈,从昨晚开始额角就突突直跳,具象形容的话,就是丧失感。对,好像十指舀水一般只能眼睁睁看它流逝,更像当年谭主任出事前晚,她发了个梦,梦里如何也追不上老谭的背影。
冥冥之极为昭昭。
“我头一次这么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它像个死咒,棺材般的死咒。”梁昭一记冷笑,笑得凄楚也悲凉。
从濮素视角看,好友眼里的微光全溃散了。巴掌大的脸,白惨惨地,像个纸糊的灯笼,不用力也能捏碎。
她还是力劝梁昭去瑞金医院,“不管结果如何,这事你瞒不了他太久。何况他是你枕边人,孩子生或死他有责任的!他是父亲呀!凭什么回回都让他清闲没事人,而你一个人受苦受罪啊?”
“我不想他知道。”
濮素气得包子进嘴又吐出来,“你这人也是犟得没救了!那照你的思维,结婚干什么呀?找老公干什么呀?你既然事事都能独自扛,枕边人全当个摆设,个么和离婚没两样了。”
大嗓门招来旁人纷纷侧目。梁昭始终不为所动的形容,无悲无喜,或者是哀莫大于心死。
她实话告诉好友,“我就是不信任他。昨晚有反应,第一直觉也是打电话求助你,他到现在还蒙在鼓里。我承认这样不好,可是一旦他知道了,事态反倒更复杂。”
顾家那个余孽般的氛围,又是商贾之家,最最注重香火传递了。否则,何以当初她一有孕就着急忙慌地要来看她,连体面也无暇顾及?这是一说;
其二,顾岐安其实蛮喜欢小孩。她看得出来。有些人天生有孩子缘,招小孩亲近,自己也乐得哄逗他们。而且她懂,童年与父亲有隔阂的人往往更期许为人父,从教养小辈的过程里去补救自己。这是代偿机制也是救赎。
“此外的原因,就是我对他还有防备。”
“防备什么?”
“谁知道,”梁昭耸耸肩,“你说我冷漠也好,作践也罢,我甚至心想,倘若这回有惊无险我也要出逃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偷偷生下孩子一个人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