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禹显然是想到了这一层, 所以才会特意写信给陆远思, 这一次明宪恐怕是来者不善。
“好了, 没什么大事,你先去洗澡吧,我一会儿陪你用膳。”见陆远思紧皱着眉头, 傅承禹把她手上的折子拿过来,在陆远思额头上亲了一下:“别皱眉了。”
陆远思:“……”
这都是她当初对傅承禹常说的话,这两年他倒是愈发熟练, 陆远思忍不住摸了摸傅承禹的脸,用力地揉了一把, 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红印子才罢休。
“遵命,殿下。”
太阳一点点西沉, 瑨王府的灯光在夜幕下亮起来,这个时辰屋子里暑气未消,屋外却清凉舒适。
傅承禹命人搬了两把躺椅到小院里,和陆远思并排躺着,夜风徐徐,摇摆的竹椅舒适又清凉, 这东西还是丛啸口述、齐盛画的图纸,虽然形状奇怪,但陆远思不得不承认,这把小东西在夏天躺着确实舒服。
“明明说什么万分紧急,结果在那里乘凉。”
远处守卫的齐昧烦躁地赶着蚊虫,一边小声嘀咕,下一刻他突然警惕起来,侧身一躲,一个小黑影从他腰边飞过去,在青石墙上砸出一道白印,缩了缩脖子,不满地表示抗议:“我可是你亲弟弟,不用这么狠吧。”
紧接着又是一颗石子飞过来,齐昧当即识趣地捂住嘴,瞪着眼睛找了个地方蹲着去了。
“齐昧的性子倒是没怎么变。”
听着院外的动静,陆远思忍不住笑起来,傅承禹一手枕在脑袋下,一手扶着扶手,闻言便侧过脸去看陆远思:“齐盛是个很好的兄长。”
他和丛啸都比傅承禹年长,当初便将他保护得很好,傅承禹回京后,便一直把齐昧带在身边,他其实没有多少机会见到那些黑暗和污垢。
陆远思睁开眼睛,对傅承禹说:“应该说你是个很好的主子。”
齐昧是傅承禹的亲信,手上却没有经过任何晦暗的事情,没有这样的经历和锻炼,或许齐昧的能力或许永远都比不上齐盛,但没有人会在意这个,世间能人异士有很多,齐盛只有一个弟弟。
“不说这个,你这次匆忙回来是出了什么事?”
“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陆远思皱起眉头,把明睿和周玥的往事都告诉了傅承禹,也说了陆清要让清风寨归顺的事,夜幕中零星坠着几颗星星,除此之外一点光都没有。
“远思?”
温热的柔软的手碰到了陆远思的手背,她转过头去看,傅承禹半支起身子来,握住了陆远思的手,像是要把他身上的暖气都渡给陆远思一样:“你这些天在山上有想过这件事吗?”
这两年傅承禹的身体逐渐痊愈,除了比常人怕冷些,也看不出什么毛病,他本就是养尊处优的王爷,身体娇贵些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陆远思任由他牵着自己,侧了个身和傅承禹对视着:“想过,明宪这些年在朝中并不一定是真的低调,他借着我的名头去接近傅承浚,想必也只是一个由头,否则这些年我不可能完全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我问过盏茗了,她说幼年时的确是有一个陌生男子会时常出现,但周玥去世后便再没见过了,所以最起码陆清所说的故事是真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傅承禹有些无奈:“我知道你对陆将军……至少对周家小姐是有感情的,可能不是你的感情,但你现在在陆远思的身体里,她的感情也是会影响到你的,你听完这个故事真的没什么感觉吗?”
陆远思和傅承禹不一样,傅承禹来到女尊世界时,展钺的灵魂并未消失,他们两人的感情会相互影响,哪怕傅承禹的心坚硬如铁,也能感受到展钺的情绪,而陆远思如今的这具身体里,只有她一个灵魂,她是不会被原来的陆远思所影响的。傅承禹这么说,只是为了让陆远思看清她的内心。
果然,陆远思沉默了一下,自从父母去世后,她就很少有过这样的情绪了,虽然隐秘,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因为陆清的纳妾、失踪,她可以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厌恶决绝,但这样的情绪是没必要对一个陌生人产生的。
“你有时候可以不必这么聪明的。”陆远思叹了一口气,随后便不再说话,安静地看着天空。傅承禹也不再多说,他知道陆远思会想明白自己真正要什么,即便是真的选错了将来后悔了,他也会陪着她。
说起来傅承禹从小也和没有爹差不多,从这方面来说,他和陆远思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陆远思和傅承禹相握的手加大了力气。
凉爽的风带来沉沉的美梦,安抚着烈日留下的暑气,陆远思这次回来没有立刻离开,半个月后,一辆平凡无比的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入琅城,高挑的麻衣少年双手抱在胸前没什么正形地站在客栈外,嘴里不知在嘀咕着什么,看见这辆马车时却突然挺直了背,赶紧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