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这个老大当得没什么排面,院子算不上逼仄,却也不大,连个供差遣的人都没有,里面的布置简单整洁,小小的院子直接用石板垫平了,一根杂草也看不见,没情趣得很,一点也看不出来陆家那一棵草的生长都修整得“随意自然”的影子。
宋巍过去敲门:“老大,远思来看你了,你开门呀。”
里面没声音,宋巍等了一会儿,再次举起了手,这时从众人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老大?你出门了?”宋巍惊讶地看着陆清,对陆远思说:“我可没骗你,老大前几天确实非常不对劲,欸你怎么今天出来了?”
“既然来了,就进屋吧。”陆清没理会宋巍,越过他推开房门,让陆远思二人进来,然后把宋巍推出去,咣地把门关上了:“你在外面待着。”
苏看柳说陆清这个人冷冰冰的,这个评价却是没错。
他出身书香世家,对经纶史学却并不感兴趣,性子有些孤僻,入伍后因为不爱说话,受过不少排挤,除了一起作战的几个生死之交,也没什么朋友,如果不是遇上周玥,也不知道有哪个女孩子会看上他。”
陆远思心里对陆清有疙瘩,没主动说话,陆清也不开口,屋子里便有些安静,傅承禹看了父女两一眼,主动说:“我和远思在这里也已经叨扰了些时日了,山下还有许多事务要处理,今日过来,是特意和陆将军告别的。还有就是向将军道个歉,那日初遇时不知将军身份,有所得罪,还望将军海涵。”
既然傅承禹先开了口,陆远思就不好一直沉默着让他尴尬,刚要开口,陆清先说话了:“这里没什么将军,只有清风寨的大当家。”
“据我所知,”陆远思说:“陆家嫡长子陆清是失踪十几年,从未听闻他是背负了什么不可回转的罪孽,也未曾听说过朝廷有贬官降职,怎么落草多年,陆将军倒不敢认这称呼了。”
从初见开始,陆远思对陆清的态度就一点儿也不客气,他被噎了一下,说:“大昭军纪严明,陆某一介逃兵,当不起‘将军’的称呼。”
听他自认逃兵,陆远思忍不住皱起眉头,傅承禹打圆场道:“我常听舅舅提起,陆将军作战神勇,常做先锋军出征,十几年前突然消失,想必是有什么苦衷。”
“苦衷?”陆清自觉没有再陆远思的生命中扮演任何角色,因此十分有自知之明,并不打算在陆远思面前卖惨:“不过是贪生怕死罢了。”
“陆家已经有一个文臣典范,若是再来个骁勇善战的嫡长子,无论皇位上坐的是谁都得忌惮。这些事情多说无益,你们今日来,当真是因为想知道我的苦衷?”
既然陆清都不和她演什么父女情深,陆远思更是乐得自在,直接了当地说:“我想知道周家的信息,你落草为寇和周家有没有关系。”
并不是陆远思关心陆清落草的真相,她只是想知道周家的立场,若是如傅承浚所说,周家能进出皇宫,那它或许是陆远思最大的拦路虎。
“没有,”陆清说:“周家是皇上的财库,知道点内幕消息很正常,当年我和你母亲相遇,周家得到的消息是皇上要给我制造意外,所以强烈反对你母亲嫁给我。”
“文臣、武将、巨贾,”陆远思都忍不住笑了,对陆清说:“你也真敢。”
陆清像是没听出来陆远思话里的嘲讽,傅承禹却有些惊讶地看了陆远思一眼——她并不是刻薄之人,尤其不会主动戳人伤疤,这么看来她对陆清的意见不是一般大。
“是,年少时锋芒太盛,不懂月满则亏的道理。”
因为这一层原因,苏老将军后来便一直把陆清安排在一些无关紧要的职位上,可依旧免不了被猜忌,一直跟着陆清的副将也因此丧命。
最后陆清只能在老将军的安排下和“失踪”,来到了越州。
“老将军说苏家锋芒太过,总有一日会遭反噬,命我来到越州——这个地方没有苏家的任何势力,若是有朝一日,苏家因盛而衰,这一带会成为苏家后代的发配之地。未曾想苏氏满门覆灭,只剩下殿下一人。”
苏老将军高瞻远瞩,想给陆清留一条生路,才以此作为借口,可谓用心良苦。
傅承禹时至今日才知道,原来自己在越州并非孤立无援。
陆清说:“南疆附近,老将军不止安排了我一人,如今殿下就番,想必会陆续联系殿下,我如今一介草寇,替殿下惹了一身腥,就不掺和了。”
此次“挟持”瑨王,已经打乱了傅承禹的计划,陆清自然知道陆应迟早能查到清风寨,他不能再和傅承禹有任何瓜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