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初往燕郬身上靠了靠，还拿自己的鬓角蹭了蹭燕郬的肩膀。
“陪我说说话好吗？我怕我等会儿这么坐一会儿难受了吐出来。”陆锦初语气里满是撒娇的意味。
这人每次喝了酒都跟变了个人似的，燕郬这么想着，抬手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脸，滑滑的，因为酒精的作用，有些微烫。
“好，你想听什么？”燕郬说。
陆锦初摇了摇头，脑袋又往燕郬颈窝处蹭了蹭，燕郬被他的头发蹭得有些发痒，但是又不敢往边上挪，怕摔了陆锦初。
“你都不知道听什么我怎么知道说什么呢？”燕郬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几乎是凑在陆锦初耳边说的，说话带起的热气吹得陆锦初耳朵发麻，车内空调温度很低，但是陆锦初的背上却起了薄汗。
燕郬把屁股往前挪了两寸，让自己的肩膀再往下一些，这样陆锦初会靠得舒服一些。
“我给你讲老杨的事吧。”陆锦初闭着眼睛，他把自己大部分重量都靠到了燕郬身上。
“好。”
燕郬声音里透着温和，对这个时候的陆锦初他的言语动作间满是宠溺，他抬眸看了看司机大叔，见他并未对两人有什么关注便轻轻地在陆锦初发顶亲了一下。
“我感觉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第一天见他的时候他的那个样子，我其实一直感觉那天如果我没跑去那里的话老杨说不定已经不在了。”陆锦初深吸了一口气说。
时间倒回到九年以前，陆锦初这时不过八岁年纪，正是最调皮的时候。
那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下午，陆锦初领着院里几个小孩去旁边废弃的一间工厂玩结果自己摔了膝盖不说，还因为指使别的小孩去拆废弃机器的零件害得其中一个小孩割破了手。
那几个小孩回了家，陆锦初因为害怕被他妈妈骂自己偷偷跑到了他家旁边那栋楼的天台，想着等他妈妈消气了自己再回去。
其实他也不是第一次去那个天台，好几次他看到他妈拿衣架就一溜烟跑了，自己跑到天台上待上两个小时瞅着到了饭点就会回去，一般那时候外公外婆都在家，他妈一揍他就有人护他。
那个时候他外公身体不是很好，他爸妈为了方便照顾所以他们一家一直跟两位老人住一起，老式居民楼算不上高，也没电梯，陆锦初那天因为膝盖受了伤撑着腿爬了好一会儿才上去。
当他推开那扇熟悉的锈迹斑斑的老式防护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正对着他的女墙上坐着一个背对着他的少年，少年的衣服下摆被风吹得扬了起来，脊背挺直，张着双臂，像是一只振翅的飞鸟。
那时候陆锦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平白产生了一种感觉，他觉得那少年下一秒就会跳下去。
他顾不得多想，作势就把自己往地上一摔，然后开始哭喊起来。
“哥哥，你能来帮帮我吗？我的膝盖好痛啊，我站不起来了。”
陆锦初那一下是实打实地往地上摔的，他膝盖本身就一直在渗血，这下直接摔得血肉模糊了，连带着掌心也被水泥地面磨破了一大片。
陆锦初其实不敢抬头去看对面的少年，他怕自己再一抬头那少年就已经坠下去了，所以他加大了哭喊，不是因为疼痛，大部分来源于恐惧，那是一个小孩对直面死亡的恐惧。
他哭喊了一会儿，渐渐地感到胸腔都快透不过气了，在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的时候，一双运动鞋出现在了他模糊的视野里，他的眼里都是泪水，那一瞬间他的心脏剧烈跳动，他竟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和哭喊混在一起变得十分诡异，以至于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面前的人蹲了下来，伸手轻轻地在他的后背一下一下拍着。
“男孩子这么脆弱可不行啊，以后怎么保护别人呢？”少年有些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了过来。
“我不管，我就是好痛，我的腿是不是断了？我是不是以后都要坐轮椅了？哥哥你能送我回家吗？”
陆锦初终于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年，他抬起自己摔得模糊的手在脸上胡乱地抹了两把，鼻涕眼泪摸了自己一手。
少年被他的样子逗笑了，用两只手的大拇指从他的鼻子两边往外刮了一圈，把他脸上的眼泪抹干净了。
“你什么时候不哭了我什么时候送你回去。”
少年也不看地上干不干净，在陆锦初旁边一屁股坐了下去，屈着右腿，右手撑着膝盖，静静地看着陆锦初。
陆锦初停止了大哭，只剩下微微啜泣，他深吸了几口气，缓解了自己的情绪。
“好了，我没哭了，你要送我回去了。”陆锦初抽抽噎噎地说。
少年轻轻地笑了笑，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蹲到了陆锦初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