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枚第二天就去上班了。
在人生至暗的时刻,叶枚遇到了许卓,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和宋春芝想象的不同,许卓在江城的生活不仅不寂寞,还非常精彩。
江城遍地飘‘零’,许卓‘一’枝独秀,他谈吐风趣不俗,性格开朗大方,身上自带高等教育培养出的书卷气,很招人喜欢。
店里有他存放的高级洋酒,不过他本人很少喝,基本都拿来招待朋友。每次吃完水果和甜点,他都会嚼一粒木糖醇,侧身和伴侣咬耳朵。
“木糖醇先生”,最初,叶枚是这么标记他的。
她是拼命赚钱养家的服务生,他是年轻有为风度翩翩的君子,二人本来相安无事,直到有一天,叶枚不小心把酒水泼到他朋友身上。
“对、对不起!”
客人不依不饶:“对不起就完了?!你可知道这间衣服有多贵?我要赔偿!把你们老板叫来!”
不能让老板知道,否则工作不保!叶枚慌了,噗通跪在地上,向客人赔罪。
“老板,你就饶了我这次吧,我实在没钱赔,求求您了……”
众目睽睽下,她竟向对方磕头,苦苦哀求。
前额撞击冰凉的地面,地上还有洒下的酒水,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脏污的液体顺着眉心往下流,就像一道狰狞的豁口。
太卑微了!这女孩子难道没有自尊心吗?人们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鄙夷。
许卓斜靠在沙发上,衣领扣子松开两粒,嘴里还在嚼木糖醇。
忽然他站起来,向叶枚伸出手:“起来吧。”
叶枚抬头,对上他善意的目光。他的眼神像一把勺,把她埋藏的自尊、自怜、自爱都挖了出来,令她自惭形秽。
她想逃离,想呐喊,想哭个痛快,脱口而出的仍然是“对不起”。
许卓帮叶枚解了围,并且再也没把那名朋友带到酒吧里来过。
经过此事,两人算是认识了。偶尔,许卓会跟她聊上两句。
“你是哪里人?”
“龙城人。”
“我也是,怪不得听你口音很耳熟。为什么要到这里打工?”
“我很缺钱。”
“都不容易啊。”
之后许卓点酒的时候,都会给叶枚小费,而且给得很大方。
一开始叶枚还有点不好意思,之后就坦然接受了。“木糖醇先生”是个好男人,只可惜他是gay,萍水相逢变不成罗曼蒂克。
某天,叶枚正在清理卡座,就看见“木糖醇先生”走进来。
这次他是一个人来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刚坐下就抽起了烟。
叶枚将饮料送过去,正要离开,就听到他说:“你陪我喝点酒吧。”
一般如果遇到客人提出类似的要求,叶枚都会拒绝,但她受过“木糖醇先生”不少恩惠,不想得罪老客户,便乖乖坐到他旁边。
没想到这么一喝,她反而喝大了。
酒精上头,她控制不了情绪,抽噎着道出了家里的困境。
许卓把酒杯放下,默默地听着她倒苦水,单手顶开木糖醇的盖子。
“我的压力很大,总是失眠,但我不能放弃给我妈治疗。债务压得我喘不过气,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完,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有那一天……”
冷不丁的,许卓插话道:“不如我们做笔交易。我给你钱,你帮我个忙。你可以继续追求梦想,还能找到体面的工作,让生活回到正轨。”
两人靠得很近,叶枚的眼神已经朦胧了。她闻到“木糖醇先生”口腔里的薄荷味,稍稍振作精神,疑惑问:“帮什么忙?”
“跟我结婚,再生个孩子。”
☆、道具
叶枚一直觉得自己跟“生孩子”这件事关系遥远,仿佛中间有道无形的隔阂。
她不怎么喜欢孩子,也没有所谓的母性,一旦有孩子接近她,她就会感到恐慌,不知如何与之相处。
孩子对她来说,是不可控因素,就像她的出身。
当初母亲和男人冲动结婚,意外怀上了她,孕期男人出轨,抛妻弃子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
叶枚降生的时候,身边特别冷清。人家的父母都在喜极而泣,而她的母亲更像是例行公事,产出一个孩子,喂她奶,把她抱回家养活,含辛茹苦任劳任怨,把委屈嚼碎了往肚里咽。
别人都有爸爸,她没有,但她并不感觉难过。从来都没有拥有过的爱,无从想象是什么滋味,自然没有失去它的痛苦。
从别人私底下的议论里,她得知父亲是个很糟糕的人,因为他们都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母亲是鲜花,是受害者,值得同情。她一个人抚养孩子,非常吃力,想给叶枚找个爸爸,顺道给自己找个依靠,所以有了第二段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