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梨以为这一桌是专门留给他们的,却没想就在戏开始前一刻,昨日看见的那个青年人竟是在他们这座落座了。
“是你,真巧啊。”
那人看见唐梨,不由得感叹了一声,唐梨只是点了点头,却在同时听见了命颜的轻嗤,她转头看向命颜,却发现命颜正看着台上出神,似乎根本不曾注意过这青年。
这个时候,檀汎也终于开始了。
故事一开始,便有细细索索的诧异响起,这一出的檀汎,与往日大有不同。
伴着淡淡的幽香,故事的场景渐渐吸引了人们的目光,随着烟雾的散去,一个抱着琴的男人缓缓出现,他一路走来,身后的场景也在一路变幻,春雨夏阳秋风冬雪,也不知那男人走过了多少个岁月。
当那琴师身后的风景渐渐停止了变化,众人看着那熟悉的格局,便也反应了过来,这琴师是到了胥鸣城了。
他和戏子要相遇了。
果然,接下来,琴师的脚步便停了,不是为别的,正是为了戏子。相遇的时候,戏子正在一棵大榕树下练功,没有观众,没有掌声,可他就是认真的不行。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虽说身量瘦弱,要把青衣的妖娆和柔弱演出来,着实是要费大功夫的。
琴师遇见的戏子便是一个青衣,他的唱腔拿捏得很好,时而温柔,时而艳丽,他的腰肢很是细软,让人看了不禁便想到了柔弱无骨的女子,他的神情也很是到位,明明是一张清秀的男子容貌,却让人隐约瞧见了一个鲜活的姑娘。
琴师就这么愣住了,也不知为什么,明明看过很多戏,明明这青衣并不算得很出色,他就是这么被震撼了。他直愣愣地看了一会,忽然间脑中似有音流响起,震得人又是欢喜又是激动,于是,他盘坐在石块上,手指灵活的在琴弦上跳跃,动人的曲子便响了起来。
听见乐声的时候,戏子先是一惊,看向那琴师,见琴师微笑的样子,戏子也回应了一个微笑,而后便合着琴师的乐声轻弄水袖。
大约是乐声吸引了人们,本是僻静的角落竟是聚了越来越多的人,琴师和戏子却是仿若没有看见这些人,只是一个专注的弹琴,一个专注的唱戏。说来也是难得,二人明明是初见,这配合却好似已经演习了千遍万遍。
戏子的戏本是平平,最多不过是中上,但是因了琴师的琴音,一时间倒是叫人看得有一种此曲只应天上有的感觉。
“哈哈哈,爽快,真是爽快。”
一曲毕,琴师将琴背在背上,情不自禁地拍手称快,在人间走了那么久,他还是第一次如此尽兴。
那戏子看了看周遭的人群,没来由的红了脸,他不过只是练功,没想到竟是如此兴师动众了。一时间,戏子竟是露出了几分为难,微微挪动着脚尖,却迟迟没有定下一个方向来。
敏锐的琴师发现了戏子的微小动作,于是,他拉着戏子便是一记大轻功,跑了许久才终于停了下来,落在了一处屋顶。
琴师跑累了,取下了琴放在一边,便枕着自己的手臂躺了下来,悠悠闲闲的,让人看得很是脱尘。
“我姓檀,单名一个响,你呢,你叫什么?”
沉默了许久,戏子觉得好似有些尴尬,于是他挪了挪身子,坐在了琴师身侧,开口问道。
“汎川。”
“你的名字很好听,和你弹的琴一样好听。”
“你的戏还不到火候。”
对话还不到三句,就被琴师生生堵住了,戏子有些无奈,他吐了吐舌头,这世间怎么有如此实诚之人。
接着,这二人便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直到太阳落了山。
“汎川,我要走了。”
“嗯。”
戏子看着屋檐下的高度,有些悸眩。可是琴师对于戏子的反应,好像完全没有察觉。
“喂。我说我要走了。”
“嗯。”
戏子再次说着,这一次琴师动了,却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一副好走不送的模样。大概,琴师完全没有想到,其实戏子自己是下不去的吧。
“汎川……”
“嗯?”
戏子有些无奈地看了看屋檐下,又一脸生无可恋地往边缘挪了挪,只不过戏子终究是不敢跳下去的,他在马上接触到边沿的时候,又往回走了几步,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琴师。
终于琴师注意到了戏子的动静,他转过头来,戏子却是惊讶地一时不曾站稳,直直落下了屋檐去。不过,他还不曾落地,琴师的动作便先一步将他托住了。于是,戏子就这么被琴师抱着落到了地上。
“你……”
“我去取我的琴了,有缘再会。”
戏子还来不及问琴师什么,琴师却已经转头走了。戏子垂了垂眼眸,刚才,他的的确确看清楚了,那琴师皓若深海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的光芒,平静无波便是死水,琴师的眼睛也缺了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