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风带着来到升平馆来往人最多的正堂二楼,倚着围栏看来往的衣香鬓影。
见锦年捧了几个橘子走向内院,沐风问:“大人认识锦年多久了。”
虽然不知道沐风用意,朱樾还是回答,“总有三四年了吧,曲子唱的不错,爱耍小性子。”他对有名的姑娘都是有几分了解的。
沐风点点头,说:“那是她的小姐脾气,她的父亲曾是二品大员,比您高一阶。”
朱樾停了,连忙又看过去,却早不见了锦年的身影。
又见一位中年妇人从另一边匆匆下楼,往后厨去,沐风指着她问:“那人大人可还记得。”
朱樾还留有一些印象,“可是红姨?她不管事儿了吗?”
“不掌事许久了。您可知红姨为何形色匆忙。”沐风又问。
朱樾还是一头雾水,“这我如何得知。”
沐风凑到朱樾身边,悄悄地说:“因为红姨的女儿来了,婆婆嫌弃这里,只能偷偷相见。”
“这也在所难免。”朱樾了然。
趁着那个了然的神色还没摆完,沐风补充道,“红姨的姑爷是赘婿,家里的房产土地都是红姨的私房出的。”
一时朱樾也语塞了,这个如何分辨。
不等朱樾缓过神,沐风又想对面努努嘴,问:“琴声可否入耳?”
朱樾想对面望了望,又听了听琴声,回答:“略显青涩。倒是没见过。”
沐风贴心的介绍:“芳纯是馆中新人,还未待客。到时候还要大人赏光。”
朱樾又仔细地看了一下,说:“有几分雍容气度。”
“当然,芳纯本姓是柏。她还有个妹妹芳绯,如今给馆长跑腿。”所谓跑腿就是身边的使唤丫头,这个大家都懂。
“柏姓,难道……”这下朱樾睁大了眼睛,虽然隐约觉出几分沐风的用意,但前面两人他虽惊讶却没什么切身之感。可是对于柏这个姓氏,他如何不熟悉,去年正月他还和柏家公子一同夜游过。看向沐风求一个答案。
“正是去年还煊赫的庆国公府。”
朱樾有几分感慨世事无常,低落地说:“沐风姑娘想说什么,还请直言吧。”
沐风直视朱樾的眼睛,说到,“还有这馆中护卫,没有身份姓名,可谁不曾是官宦子弟。大人的话很对,上位者以众生为棋局,只是上位者眼中,朝廷大员、高官显爵和百姓一样是棋子。”沐风抓过朱樾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又说:“但,人人都有喜怒哀乐,大人,这手是暖的,这心在跳。”都是活生生的人。
朱樾收回手,施了一礼,说:“是吾错了,姑娘见识不凡,想必也出身显赫。”
沐风回礼,“奴不过芸芸众生里的一个罢了。大人,立场难改,对错亦然。整座升平馆里满满都是为错误埋葬的人生。”
“不才受教了,谢过姑娘。”朱樾郑重地再施一礼。感悟良多,亦有很多疑惑,“姑娘为何帮吾?”
“相识有缘,朱大人终是有仁心。大人还是归家吧,不要在此间流连了。”沐风劝说,想来他此刻需要的是安静。
馆中喧嚣,没人留意这一角发生的故事。
朱樾告辞出来,兀自一个人走在街上,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他生来富贵,没见过民间疾苦,也说不上爱惜百姓,但也觉得誉王吩咐之事有违天道、下不去手,干系太大、他担不住。刚刚又听了沐风的一番话,怎能不惊恐、不思量,若是事情败露,家中姊妹亲朋是不是也将落入这般田地。他虽没什么大志向、大才能,但也关爱家中亲友,势必要保他们安稳。回头看了一眼升平馆,又看向前路,思索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是不是都有百转千回的故事。
沐风劝过了朱大人,想到既然是朱樾,那便是誉王有所动作了,以防万一应该给阿兄报个信儿。然后才发现,阿兄要联系自己容易,自己却是除了登门拜访外别无他法。没有确切的信息,不知轻重缓急,也不好冒冒失失前去,无端又添一桩心事。
作者有话要说:欢迎大家多多留言。
☆、第五十八章
悬弧之辰
升平馆那日之后,朱樾向誉王表达了不忍之意,誉王无所表示。不两日,倒见到了归家诉苦的誉王妃。
誉王妃朱蓝瑾是普通后宅女子,不懂朝廷大事、夺嫡凶险,只依赖娘家、听从夫君。其实朱樾也只是被各方裹挟推到了如今的位置,不说天下局势,民生世情也没多通透,若可以选择,他倒是愿意做个纨绔子弟,也不会承担责任、难以抉择。
誉王妃归家,并没有誉王带话,不过抱怨了几句姬妾争锋、子嗣艰难、王爷冷落,和往常无甚区别。但朱樾明白,这就是警告,誉王无需多做什么,就够王妃有苦难言了。朱家为誉王鞍前马后这几年,现下拆解不开,赔了自己进去也就罢了,赔了满门如何见祖宗。朱樾翻来覆去思索了一夜,誉王不容拒绝,可也不能不留一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