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沐风的茶盏重新注满,梅长苏说:“太子未封,意恐生变。”
“大势已然。”沐风不觉得还会有难以应对的意外,但也没深劝。
沐风和梅长苏一时无话,久久的沉默,看着飞流无视雨丝,翻去靖王府摘了新鲜的桃花来,清新娇嫩,生机勃勃。
当一切尘埃落定,或许才是最迷茫的时候,于是说:“这一盘棋已到局末,阿兄打算何时开一新局呢。”
“行百里者半九十,还不是时候。”梅长苏又端起茶,轻轻嗅那一抹茶香。
沐风惊讶于梅长苏竟没有计划,这完全不是他的风格,擅自提了建议,“听闻户部沈大人、刑部蔡大人时常来访,阿兄是否想过重入朝堂、经世济民。”
梅长苏吃一口茶,带着心满意足的笑意,说:“景琰亦如此想,吾心甚慰。”
“阿兄如何想?”沐风急忙问。
“我累了,不若远遁江湖。”梅长苏的视线转向了窗外。
“江湖逍遥也不错,因何语气惆怅。”梅长苏自江湖来,往江湖去,亦不失为一种圆满。但沐风心里对梅长苏的自弃总是放心不下,趁着气氛安宁,猝不及防地问:“阿兄,什么是火寒之毒。”
梅长苏转回头,只说了一句,“已经解了。”就又将视线移了回去。
“不若我去问问宴大夫。”此次不问到底,还不知有无下次机会。
梅长苏长叹一口,思考了一会儿,沐风迟早会知道,迟早也要独自撑起林氏,终于开口,用平淡的语气讲述,“唉。全身烧伤者,必死无疑,但若被梅岭独有的寒蚧虫咬噬全身,则可留一线生机。此虫食焦肉,吐毒素,以冰寒扼火毒,形成新毒,便是火寒之毒。”
“症状?”
“中毒之人,骨骼变形,皮肉肿涨,满身白毛,形似野兽,且舌僵而不能言。每日毒发,唯吸血可平息,人血尤佳。”
“何解?”
“解法有二。其一,控制毒性,不伤根本。毒不发作,无需饮血,虽不能习武但与常人无异,可享天年。只不过,白毛仍在,舌根仍僵,言语不清。”
“其二呢?”
“削皮挫骨,碎骨重塑,卧床一年而骨肌再生。容颜恢复,语言正常。不过,样貌大改,内息全摧,多病多伤,寒疾频发,寿数有限。”
“阿兄,对不起。”泪水从沐风的眼角流下,梅长苏的选择是什么不言而喻,而他的病弱也都有了原因。这也是他不可触碰的苦痛,也许沐风该装作不知道。
梅长苏递了一块手帕给沐风,说:“无需道歉,已经够了。”够我为七万忠魂昭雪。
“昭雪翻案是够了,可留了时日给我们,我、穆阿姐,还有靖王和所有人。”沐风的手紧紧攥着手帕,哭着说。
“为兄尽力。”梅长苏微笑着承诺,但眼中却是遗憾和祈愿。
沐风看懂了,却不再追究,握住梅长苏的手,诚恳地说:“其实最重要的是,偿阿兄的平生之志。”
“小凡,谢谢。”谢你解我忧思,懂我志向,知我心愿。
“无需道谢。”因为有你,作我依仗,纵我妄为,爱我信我。
清茶飘香,余韵悠远绵长。
三月春风暖,万物复苏处处新。京中得意的、得势的、得宠的,都随圣驾去了九安山春猎。如今炙手可热的靖王、静贵妃自然在其中。期间静妃与梅长苏的相认,靖王的有眼无瞳,众人对新格局的反应皆略过不表。
留在京中的沐风则抓着锦年不放。趁着京中纨绔子弟多数跟去了九安山的机会,带着锦年熟悉馆中事务、拜访相熟店铺等等。
锦年从没这么忙碌过,抱怨道:“这都是你的活儿,整日压着我来看着做什么。”
沐风笑意吟吟地答:“当然是让你学了。”
锦年不是不上进,但是着实没懂沐风用意,“又用不上,你和鸾儿姐都年轻,青姨也不老,萍姑姑和红姨眼巴巴地盯着,哪有位置。”
“可先做我的臂膀。”说着沐风拍了拍锦年的肩。
锦年拉开沐风的手,说:“先?臂膀?我看你一个人游刃有余。”
“还不是为了你好。”
锦年不是不识好歹,只是有顾虑、有担忧,“我知道,可你也太心急了,不是才拉拢鸾儿姐和青姨,又推我出来,你让馆长如何看。”
沐风只好说:“你不知道,我得罪了宫里,也许以后就要你照顾我了。”
锦年分辨了一下沐风神色,说:“假话,我不信你哄不过来宫里,徐公公不是最信你?”
沐风糊弄不过,只好意味深长地说,“我有我要做的事。”
“沐风。”锦年看着沐风,一脸担忧,“你又要去冒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