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空蹲下抓了一把劫灰,闭目念了一段《往生经》后,方才转过身与二人解释道:“既然此事已了,此间隐秘我便与你们二人简略说说。”
☆、浣纱(八)
洛水之下有黑龙驻守,洛水之畔却不知何时有了传言,洛水之下有神明,落水若未死,便能家财万贯,转贫为富。但黑龙只爱美人。
传言之初,是有一落水美人从洛水掉落三日后,出现在灵堂之上,还带着一斛明珠,丝毫没有落难的神色,反倒捧着那一斛明珠欣喜非常。自后他们一家便靠着明珠从破旧的漏风屋子搬到了大宅院,做起了生意。
这等奇遇自然是羡煞旁人,原本美人守口如瓶,可后来在一年生意不景气时,家中财力不济,禁不住家人盘问,便和盘托出。
此时家中已有个更美更娇嫩的小女儿,出生时已在大宅院,吃穿用度从小便是最好。于是一狠心,将小女儿也投入了洛水之中。
小女儿几日后回归,也捧着一斛明珠。
一家人中连续二人奇遇,小女儿投洛水时的情景落入了常常跟在他们家身后想探查他们发家缘由的辛家人眼里。
于是便有辛家往洛水之中投美人之事。
初时黑龙见落水女子貌美可怜,便赠明珠送回。可到多了,却也明了是凡间有人贪婪妄欲,欲壑难填,却是无法填满,一怒之下,投下的美人便被他收归为姬妾,再也不放回。同时常掀起风浪,惩戒这些在他瞧来不值一提的凡人。
辛家靠着最初几斛明珠,过了一番好日子,一跃成了一方乡绅,与衙门关系也愈发亲密,权势财势皆是一朝无可比拟。行事却越发乖张刚愎,如有违逆,便想法子惩治。
尤其喜爱强取美人,如有不应的,便以天灾为由,主持投美人下洛水,求恶神息怒。
直到有一浣纱的貌美女子再次无意掉落洛水。
此貌美女子却是喜爱佛理,尤爱佛陀度化世人的慈悲。
初见黑龙人形不似凡间传言那般凶神恶煞,便发自心底起了一个念头:妄想以一介凡身的微末佛性来度化这尾黑龙。
黑龙原本一身怨气,恨凡人居然打主意到他的头上,便对她从来不假以颜色。
浣纱美人坚信佛陀度化尽皆历经磨难,她只要坚持到底,必定能令他改邪归正。
兴许是她不似旁的美人因被辛家强行投下而终日掩面哭泣,也兴许是黑龙本就不是什么冷硬的男子。长久的相处,她如一日般的为他做饭洗衣,虽然他并不需要;如一日般的在他身侧念佛经,虽然他听了脑袋疼;如一日般的对他关怀备至,虽然他其实嫌她有些烦;如一日般的在他睡不着觉时在他床榻边哼唱小曲哄他睡觉,这点他倒是有些许感激。
日子一日一日过着,美人渐渐老了,黑龙面对她时的脾气也渐渐好了。直到一日,美人终于做不动饭,洗不动衣,佛经也念不动,小曲也唱不了,连下榻都难时,黑龙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他已许久没在洛水之上卷起风浪。
他竟然无法自抑地在耳边没有嗡嗡的念经声时,掏了本佛经自己翻看。可是他唱歌实在太难听,便将困着的姬妾一个个拎出来唱歌,这些人比美人来得还早,嗓子早已哑得比她还难听。他好不容易养好的脾气,又重新暴躁了起来。
他思量了许久,美人老去,皆因她是凡人。
于是他捧着一颗历经辛苦向老君求来的仙丹,问她:“若是我应你,不再作恶,今后皆以天道为法则,赏罚不由己心,你可愿舍弃肉身?”
容颜早已老去的美人感叹自己总算完成了自己的愿景,造了一方大功德,露出个浅浅的笑来,张嘴便将那颗仙丹给吞了下去,随即伏在黑龙的胸口,颇为满足道:“郎君挂念妾,妾自当伴郎君永生。”
黑龙望着怀中的美人,一颗暴躁了许久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露出个和善满意的笑来,还威胁道:“记住你的话,莫要食言。”
黑龙终于接受了度化,改邪归正。不再作恶,皆按照天命行事。还专门为此凡间女子寻了仙缘,令她脱离凡胎,舍弃肉身,好与他相伴永生。
如此下去,便应相安无事才对。
但那数十年,天命判此地多陋,人心粗鄙,意降刑罚。于是黑龙只能继续每年卷起滔天海浪。
洛水旁的居民人心惶惶,又有辛家在其中煽风点火,仍旧妄想投下女子祈求平安。
坏就坏在,洛水旁的居民投下了女子,这些女子却未到黑龙之处,竟消失天地间了。
大量凡人魂魄消失,此事由天庭颁旨令冥界去查。冥界一查,便查到这些人皆是落入了洛水之中。这便报至天庭将黑龙捉拿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