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为可怕的是,玉章正跪在地上,抬眼看了冥主一眼,随后起身,十分惋惜地说出了与方才一模一样的一句话。
“我本以为吾主能顾念当年情谊,本不想闹得如此难看……”
这回冥主冷哼了一声:“你自被关至无尽地狱起,便不再是我冥界中人,我更担不起你主人身份。”
“呵,真绝情。枉费我弃了天界官职陪你在冥界虚耗了四万余年。”玉章摇摇头,竟是颇有几分后悔的模样。
“今日从你口中听见这番话,倒是新鲜得很。”冥主不愿再寒暄,便单刀直入,“你孤身一人来此,到底有何贵干,可能说了?”
玉章笑了一声:“倒也没什么事情,只是费了太多心力从无尽地狱中逃了出来,前来见见故人罢了。毕竟……无尽地狱中,我可是活了数不清的年头了……对故人们,还是颇为想念啊。”不等冥主呛声回去,他又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四周道,“想来你们已经布置好法阵要抓我了,那便不浪费时间了吧。”
被人挑衅到了门前,冥主也不愿再跟他虚与委蛇,率先对玉章发难,四处阎罗埋伏的法阵一触即发,连结起来正是当年捕捉镇压玉章的法阵,而过了千余年,这套法阵更是被冥主修改精进过,效用更胜当年。
只是阵中的玉章嘴边一直噙着笑容,施施然真如来探望老友之人,全然不将威胁放在眼里,颇为轻蔑地看着众人,甚至胸有成竹到还有闲心与他们闲话:“你们知道,无尽地狱当年是哪位远古大能开辟出来的么?”
远古之神到如今也未剩下几个,远古之事又哪里个个都能知晓。
似乎根本没想过对方能有人真的与他攀谈起来,便听玉章自顾自解惑道:“我记得,天界有位神女,远古降生,为了替天界的三殿下渡个死劫,做了他师叔。”
他说的那位神女自是三界有名,但冥主心思根本未放在这上面,只是在诧异,为何这法阵似乎对他起不了作用。若是按照这法阵的效用,此刻他应当在法阵中封印五感,失去意识了才对。
“她身上有许多奇妙的事情。我在无尽地狱中修行时,无意中参破了些许。”玉章继续道,“其他女仙女神,皆是先为女,再为神仙。而她,是先为神,再为女。吾主可知为何?”
冥界众人都无暇理他,更不愿与他搭话。
只有方才便被吓到的宋心悦还在回味之前仿佛经历的事情重来一遍的诡异情形,莫名觉得此事与那怪异的法术有关,便颤抖着问出了口:“为、为何?”
玉章颇为友善地看了一眼宋心悦,似是学堂的夫子夸奖她好学:“无尽地狱中,蕴含些许天地本源法则……”他顿了顿,又笑了一声,“或许,也可以说成,无尽地狱中,残留了些许炼化此地的大能的法术。”
本源法则。
冥界倏地看过去,若说先前之事心中早有准备,那么此事,他便着实因玉章所言而有些震惊。本源法则意味着什么,他忽然不敢去想,只是下意识地对主持法阵的众阎罗喝道:“停手!”
“无尽地狱中无数年,我从那里面参透了些许,便已足够我对付你们。”玉章脸上的微笑几乎是一刹那消失,目光中的冷意在扫过所有人时,令所有人浑身抖了抖。
他们曾以为,这次魔尊不出手,他们至少还有一战之力。
却万万没想到,玉章出现了,且早已不是当年的玉章。
这样的玉章,想要将本就摇摇欲坠的冥界摧毁,恐怕只有他愿不愿意,与时间问题。
果然,他望向冥主时又轻轻笑了笑:“吾主,强撑着冥界很累吧?若你不这般执拗,我倒还能帮你续上几年寿数,让你好好看冥界是如何在我脚下,碎成炼狱。”
“无知宵小!”冥主原本就力有不逮,此刻更是因强行收束法力被反噬得难受,狠狠骂出一句,便已吐出血来。
玉章下意识地朝他走了半步,而后目光微微暗淡了一瞬,便又似浑然不在意,视线落在宋心悦身上:“我今日不想动手,明日洛水河畔,做个了解吧。”
而后他如来到小竹楼时那般,拨开法阵四周残留的法力,刹那间,像溶解了一般,消失在天地间。
众人怔然不已。
老八摸着后脑勺有些纳闷:“他那是虚张声势吧,若是我们不收手……”
明空看了他一眼,难得如此严肃:“今日他念旧情未动手,但若是他动手,我们能活一半就谢天谢地了。”
“为何?”宋心悦木然地问道。
她方才又被那目光锁住一瞬,她耳边又响起了玉章的叮嘱,等再回过神,周边的事情仿佛又倒退了一瞬。此时她只觉得浑身发冷,从身体内部逐渐蔓延出来的冷,极度的恐惧之后,对任何事情都失去了情绪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