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回朱华殿更衣,备驾,禁卫扈从,一路摇摇晃晃地,摆着排场与仪仗,等到了燕王府,就是这光景。
门都进不去了。
好在,卓云嗓门大,且人家那女皇身边,一品御前护卫的面子,也大。一通嘹亮吆喝,女皇陛下顺利迈进王府大门,却低着头,走得急。
也对,让众人皆看见,女帝还是心疼她皇叔的,听闻遇刺,竟连夜出宫探望。
连进门,都走得心急火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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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路急行,其实是内心忐忑。
进了燕王府,少年女皇心中的打鼓,更是越来越响。
这生死未卜,是何等模状?是奄奄一息,还是重伤昏迷,还是缺胳膊断腿的惨状?
虽说,是她一咬牙,下的杀心在先。此时,却有些怕了,怕见着她这叔的伤残模样。
说不清为何,就是不愿。
待穿过层层进深,绕过道道回廊,进了那府中深园里的清幽书房,一个抬脚进门,一个转身绕屏,再一个抬头看人——
见着那端坐罗汉榻的炎山王,挺拔如松的腰背,容光焕发的玉面,雪白洁净的衣着,哪像是生死未卜的模样?
皇甫璎心头莫名一松,立马又转念了,转念成了……恼怒。
三十个号称是身怀绝技的死士,全部折在那永乐巷里,就把他给伤成这样?
伤成个看了半天也找不到伤在何处的模样?
真是些棒槌,浪费掉她一颗比龙眼还大的赤龙珠!
皇甫璎晃首定神,直直的盯着她那皇叔看,从头到脚,从肩到手,从前胸到……后背,她直想跳到那胡床后边去,看看后背。
男子已经是见怪不怪了,略微将那松垮的雪绸中衣抄紧了些,掩住胸前一片玉色肌肤,淡淡地抬眸,问了一句:
“陛下来了?”
也不起身,有些懒散。
皇甫璎是没什么男女大防的,嗯声点头,几步上前,抬一只手,扶在那罗汉榻沿,于那男子膝边蹲了,一副仰头摇尾的哈巴儿狗模样,急切地问:
“皇叔,伤在哪里了,让朕看看?”
既然刺杀未遂,皇叔依然龙精虎旺,那她就得立即改变策略,赶紧做回那仰仗老叔撑腰的傀儡啊。
皇甫熠略略转头,垂眸与她对视,眼神中恍如一片冰封荒原,看不出喜怒,突然,却是嘴角挂一丝笑意,戏谑问她:
“陛下……确定要看?”
“可不,外头,可已经是在满城疯传,叔受了重伤……”少女一脸关切,似乎丝毫不解男子的暧昧。
皇甫熠便抬手,拍了拍右侧大腿:“伤在这里,腿根上……”
“那还是不了吧……”女皇陛下终于诧诧地回神,抬手撑额,低头,努力挪开那盯着他鼓鼓腿根处看的眼神,顺着雪绸中裤往下,一路去看他足上未脱的朝靴。
“鱼娘受了些惊吓,被她给抓伤了……”男子的细细解释,竟又从头顶传来,似乎还抬手,在她发上,轻轻地抚了一把。
鱼娘是他的宠姬,皇甫璎知道的。
先前在禁苑草场里,卓云憋一张红脸,与她说的是——摄政王喜欢在回府的马车上,操.弄.女人。
兴许,刺客来袭时,既要应付那些刺客,又要护着身下宠姬,便受些了牵制,让那惊吓之极的女人,用尖爪子死死抱着,给抓了几道伤痕吧。
皇甫璎脑补着,笑得讪讪,继而,又用一种超出年纪的善解人意,老气横秋地劝诫她叔:
“以后,皇叔在外,还是多带些护卫吧,在那马车里,也莫要……重欲了,穿件贴身软甲,小心为宜……”
“在马车里……重欲?”摄政王听得蹙眉,略加思索,便大致明白了,“卓云告诉你的?”
皇甫璎急忙摆手,解释她懂得起:“皇叔都这把年纪了,想睡个宠姬,也是人之常情,随时随地,都不为过……”。
摄政王一脸哭笑不得,动了动嘴唇,却又弃了那要澄清的念头,少息,又把那眉头蹙得更深:
“这把年纪?”
“不,不……没,朕没说您老人家老的意思,九叔年轻着呢……”
“老人家?”摄政王挑眉横目,嘴角抹笑,专挑她话中字眼来杀。
“……嗯呀,”少女急了,恨不得去捂他嘴,却又不敢,只得掐了自己脸颊,一通娇怯解释,“朕是说,京中像您这年纪的贵公子,通常都是三妻四妾,儿子都生了好几个了。怎的还不见,您娶个燕王妃……”
“本王的事情,不必陛下操心!”皇甫熠终于被安抚了,叹了口气,似乎又在抬手,在她发间,雁过无痕般轻抚了一把,“陛下今夜能来王府探视,本王亦很欣慰……”
皇甫璎僵笑,心下腹诽,若是知道是我要杀你,你还欣慰吗?面皮上却强扯了笑,说到:“朕这不是,还得仰仗叔匡扶皇室,兴旺国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