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地一声,飞箭划破长空,继而,是悠悠“叮铃”,响彻天空,回音绕荡。
那一箭,射的是远处角楼上,檐下一只小风铃。射程远远大于箭靶,射物远远小于靶心。且角度刁钻,还是重弓发力,似乎也未作瞄准,就那么随手一箭。
皇甫璎看得惊叹。
那人维持着掌弓的姿势未动,便将她禁在身前,前胸贴后背地,不悦地询话:
“阿鸾看一看,是不是老了?”
“……”女皇便转头,猛地掉进那深眸里。一边软软地溺进去,一边钝钝地回味,这话的意思。
这话里的浓浓不悦,为的是哪般?
她刚才说他的马太老来着,难道就这话,把这老人家惹生气了?
可是,她嫌他的马老,跟他有关系?他拉重弓射风铃显摆雄风做什么?
哦,不对,先前骑马时,她似乎不小心,又称了他一声老人家,难道是这声称呼,又犯了忌讳?
还是不对,他把他的战马,拉来跟她的小雪配种,这会儿又要拉着她的手来显示那宝刀未老,什么意思?
有些迷乱……越发身软……觉得她这叔,这般妖妖的小气,有些撩。
就那么溺在深幽雾潭里,四目对视,流光旋转。
差一点,她就想要扑上去。
却被那人抬手,一把遮了她的眼睛,叹气说她:
“小妮子,莫勾人……”
反倒是她的不是了。
第35章 隔层纱 隔了一层绢纱,却多了一番迷情……
那草场上, 两人贴身站立,端比着弓箭,看似在教习射击, 实在已经有些迷迷情愫,若是再放肆些, 怕是要如胶似漆地粘成一团了。
宫人在远处侍立着, 低眉顺目的。卓云埋头在边上的马厩里, 亲自侍弄那匹青鬃祖宗, 其实心头也禁不住替他家王爷捏一把汗。
他先是燕王亲卫,后来又做这御前侍卫,离这两位, 都近。所以,王爷的心思,他看得最多。女皇就不用说了, 她爱谁都可以是谁。只说他家王爷, 对这小女皇,就是那种男子在心尖上放了个人, 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地爱,只能是各种阴暗的、近乎变态的隐忍与宣泄。
比如, 今日这把拂晓骏马牵进宫来配种……
可是,这似乎不太好。嗯,就是对王爷不太好。至于怎么个不好,卓云也讲不清楚, 只知道, 这叔叔和侄女勾搭的事情,世道人言,多半会喷向那为老不尊的长辈, 且那侄女,还是个只能劝谏不能忤逆的女君。
反正,卓云的忠心,还是朝着这旧主的。
遂在那马厩里,一边反复地刷马鬃,一边暗求那两位祖宗,千万别在光天化日,广庭大众的,就乱来啊。
那边射击处,倒也并不像那操心的侍卫想得那么不堪。
一番迷迷对视之后,燕王站直了身躯,抬眸去看着远处角楼,漫不经心地问那身前的小人儿:
“阿鸾想不想……出宫去玩?”
皇甫璎怔了怔,又听得心头痒。有得玩儿自然好,可那御书房里的羁绊,实在是……
“那些折子……” 怎么办?
他答应了要帮她的!
“带上,夜里回王府,叔帮你写……”
那人一句充满诱惑的允诺提议,少年女皇便点了头。继而在脑海中,蹿出无边的遐想……带她出宫去玩儿,还可以不回来,夜宿王府,那她该要睡在那张床上?
颇有些隐秘的兴奋,小心脏扑扑地跳着,脸上笑出羞羞怯怯的风情,像个被情人勾着出去幽会的小女郎。
事后回想,女皇才反应过来,这一天,她皇叔突然进宫来,拿一匣清甜的石头瓜喂她吃,拉她到草场骑他的战马,然后又妖妖地,拐带她出宫去……是有蓄谋的。
只是那蓄谋,并非她想的那般……旖旎。
非但没有旖旎,反倒是无尽的无奈与绝卓,怅然而忧伤。
可那时,她能想到的,却只有旖旎。
可不是吗?她的心意,已如明月昭昭,他又未拒,可不是要往那更欢喜的融融境地里去吗?
她叔是嫌这宫中耳多眼杂,要换个清静自在的地方……吧。
少女心头窃喜,赶紧跑回寝宫去,急急地沐浴,洗去那一身骑马运动出来的汗渍,换一身濡软的轻罗常服,深衣露螓首,软纱缠细腰,轻履绣鞋,簪发抹翠,朱唇点绛,然后,将那一大摞未阅完的折子,用匣子装了,抱着上了她皇叔的马车。
其他的人,谁也不带,她可是去幽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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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嘚嘚,车铃叮咛,车厢晃悠,出了宫,过朱雀大街,去了东市夜集。
夏日的东市夜集,酒楼茶肆鳞次栉比,各色行商坐贾琳琅满目,丝竹飘乐,华灯璀璨,车马如龙,游人如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