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那鞘上金玉闪烁,不觉暗自嗤笑,这本就是个装饰之物,果然杀不了人。
她太善心了,下不了手!
又抬眼去看那皇叔,似仍在睡梦之中呢,眉如墨,面如画,唇如桃瓣,肤如温玉。平心而论,这睡着的样子,不教训人的时候,着实……迷人,比那些自诩风流的京中贵公子,好上千万倍。
只是,先前被她用刀尖撩开的衣襟,敞露的胸膛,会不会……有些冷?
她是不敢再去碰他了,遂起身,拉过他身侧的薄被,给他盖上。
真是身体好啊,这才三月里的料峭天气,就这般单衣睡觉,还不盖被子!
一边暗自赞叹佩服,一边又将那被角掖了掖。她虽然,向来都是个被人照顾的主,可需要的时候,还是会照顾人的。
哪知下一瞬,那人猛地腾起,也不知是何手脚动作,她也没就看清,反正,一个天旋地转,她就被翻压了,给制在榻上。
一声惊呼还来不及出口,就被三指扣喉掐死,然后……就喊不出来了。
喊也喊不出,连挣扎……也挣不动了。一副小身板,被压在那精瘦强健的身躯下,双臂双手,双腿双脚,也不知被他用的何种技巧,反正,钳得死紧。
皇甫璎这才感到,真正的恐惧袭来。
比较起来,先前她拿着匕首往他心窝处笔划之类,简直就是儿戏!
传言,炎山王在北边时,在睡梦中,也能将那摸进帐中盗窃机要文书的奸细给杀了!
敢情,那还真不是传言!
“叔……”她想出声喊他叔,可喉咙里的声音,连她自己也听不见。
吓得一身的汗,见着那人紧闭着双目,梦中杀人也杀得随性,都不睁眼看一下,只能在心中祈求……
睁眼啊,睁眼看看,她是谁啊,再不睁眼,她就不用等三月后的鸩酒了,马上就被摄政王给掐死了。
而至于这修罗王会不会根本就是醒着的,她想都没往那处想。她宁愿相信那杯三月后的毒酒是真的,也不愿相信,他现在就想用这种残忍的方式,置她于死地。
一身恐惧到极致的冷汗,热津津地散出来,衣上熏香,龙涎的味道,也跟着从脖颈间散了出来。
就在她觉得自己的绝望,已经就要没顶之时,那梦魇之人,先是用鼻子嗅了嗅,继而,猛地睁了眼,也是一声惊呼:
“阿鸾!”
霎时急忙松了掐她喉上的手,又立马反应过来,还将她压着的呢,赶紧撑起双臂,弓起腰身,曲腿撤了禁制,慌乱来看她。
少女心头撇过一溜儿心念,想他也只有在这种情形下,才能脱口唤她一声阿鸾……
遂越发委屈,一边咳嗽着,抢夺几口迟滞了许久的空气,一边从那高大身躯下,蜷缩回四肢,先是双手,再是双腿,然后,再弓了身,末了,竟像一只小虾一样,紧紧地蜷缩在男子高大身躯笼罩的空间下,一声因声带受损的嘶哑哭腔,让人怜得生疼:
“皇叔……差点就掐死我了……”
继而便是汩汩地泪水,冒了出来。
“莫哭,莫哭……”那清醒了的人,赶紧叠声来哄,又抬手来给她抹泪。两只手换着来,一只手撑起支她上方的躯体,一只手来给她抹那些越来越多的泪水。
忘了要从她身板上头撤开来,也忘了,拿这带老茧的手指来擦泪,根本就是无济于事的粗鲁温柔,只记得忙着去解释了:“叔入睡时,身侧从不留他人,所以,没想到……对不起,叔吓着你了,小鸾儿,莫哭,啊……”
越是劝,少女便越是哭,一直哭,一直哭。
她觉得这个时候的叔,不像白日里见着那个修罗王,但却真的像个叔啊,那个紧紧地牵着她的手,一步步登上金銮殿宝座的叔。
那个敞开衣襟的精瘦胸怀,就悬在她身体上空,温烫浓郁的男子气息,就笼罩在她薄薄的肩头,少女也没觉得,有何不妥,只觉得,那不吝唤她小鸾儿的温柔诓哄,好受用,就这样哭着,好安心,好畅快……
正在酣畅淋漓地得劲儿之时,却被一声低沉呵斥,呵得她戛然而止——
“够了!”
那修罗王终于,像是彻底清醒了。撤了撑她身侧的手,迅速坐起身来,敛了衣襟,沉声问到:
“陛下在我身边作什么?”
皇甫璎泪眼婆娑地,稍稍松了那弓虾模样,扭头看着他,一边哽咽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
“我就是见着我九叔……叔睡着……睡着的样子好看,就……就蹲在边上……多看了一会儿,又看着叔敞着衣裳,怕冷着了,就拉了被子过来给你盖,就被叔当成贼人给……给掐住了……”
她得把自己拿匕首比人的事迹,不着痕迹地……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