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低声让她抓紧了,尔后背着她起身,步履平稳地往山下去。
她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心跳稍稍有些快。
这样的事,放在她以前是断然做不出来的。世家教导女儿是要温婉内秀,含蓄而守礼。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当真叫她有些不自在。
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脖颈间,挠得人心里发痒。
沈煜一面背着她下山,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讲话,问她今日生辰有什么心愿还未实现,问她想不想尝一尝他亲手做的长寿面。
“侯爷还会下厨呢?”她讶然。
他便道:“只粗浅会一些,尚能入口。”
姜韫觉得新奇。她身边自小接触的郎君皆是自诩君子远庖厨,且她自个儿也不善厨艺。倒是不曾料到,这么些年来养尊处优,山珍海味玉盘珍馐品尝了个遍,如今会对一碗长寿面起了意。
她想了想还是作罢,低声道:“不必劳烦侯爷了。”
沈煜闻言良久不再出声了。
眼见着山脚近在眼前,侯府的马车停在道旁,姜韫在他耳边淡声道:“侯爷若是想做便做吧,不过妾胃口小吃不下,只能尝一口。”
沈煜压着嘴角的弧度,应了声“好”。
明媚的春光自山间林木的枝叶间撒在人身上,温暖又柔和,让人暂时忘却掉寒冷刺骨的冬日曾来过。
第33章 贪恋 润物细无声的情意。
二人回府后, 沈煜当真进了灶房,从揉面到下锅亲力亲为。
姜韫好奇心起,进去瞧了一眼, 便发觉他动作虽有章法,但并算不得熟练。
沈煜神色认真, 眉眼氤氲在烧开的面汤雾气里, 朦胧似画。
锦瑟在她身边咬耳朵, 啧啧称奇:“娘子您这待遇, 恐怕是全京城头一份。侯爷也算有心了。”
姜韫抿着唇不作声,兀自眯眼瞧着他。
不多时,那碗长寿面端上桌, 面相甚佳。
李氏在一旁瞧见了也夸了几句:“御之这些年厨艺倒不曾落下。当年还是我卧病在床时,他自个儿摸索着学的。我这亲娘都好些年不曾有口福再尝他的手艺了,还是娇娇有福气。”
姜韫在众人目光之下举筷尝了一口, 尔后转头对沈煜回以一笑。
那笑容明媚多姿, 算不得有多少真心,却还是叫他恍了神。
晚膳过后, 二人一道移步回东院,路上沈煜提起还为她备下了贺礼, 回屋后便将之拿给她。
姜韫闻言柳眉轻挑,也不曾多问。
二人行至东院之时,正欲进屋,忽见旁侧猛地窜过来一个人影, 挡在了姜韫身前。
她微惊, 定睛去瞧,便见拦路跪伏在地之人正是她先时从宫里带出来的宫女。
那宫女哭丧着脸,还未开口说话, 姜韫便皱了眉。
眼下朝中立后风波未平,这宫女委实是个烫手山芋。无怪乎沈煜今日提起此事,纵然不愿卷进此次纷争中,却也应当早做决断。
“夫人!夫人您发发善心,让奴婢回家乡去吧,奴婢老家在岭南,离京都十万八千里……”那宫女哭哭啼啼地道。她在这侯府整日里提心吊胆,生怕被人扭送去报官或是送回宫里,这京都哪还有她的活路?
她见姜韫冷着脸没作声,便又忙不迭道:“奴婢发誓,离京回乡之后便自去嫁人,此生绝不回京……”
姜韫很是头疼。
这时候姜家最好是哪一边都不站,若真要站也只能是表面上表个态。且真要权衡起来,还是同为世家的崔家更稳妥。不论崔家暗地里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新旧贵族争锋之际,世家之间要是起了内讧,动起真格了,哪可真是如了皇帝和新贵的意。
收拾崔家,绝非眼前之时。崔贵妃的这个把柄,当下压根儿就不能捅出去。
但若是再拖下去,等到淑妃平安诞下二皇子,这把柄也就不复如今的杀伤力了。
沈煜在一旁见此,眉头蹙着,却不曾插手,默不作声地交由她自个儿处置。
姜韫顿觉疲惫之感潮水般袭来。
前世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十年,如今想来当真叫她心累不已。
她半晌没出声,沈煜在一旁却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遂侧头道:“天色不早,不若先回屋歇息吧,明日再处置此事?”
姜韫轻咬朱唇:“也好。”
他便招手让人将那宫女先带下去看着了。
二人移步进屋后,姜韫坐到妆台前让锦瑟帮她拆掉珠钗发髻。而沈煜则自黄花梨的博古架上取来一只长条的红缎锦盒,尔后将之递给她。
她伸手接过,垂着眼打开锦盒。
是一幅字,前朝书法大家王彧的名作。
姜韫有些惊讶:“侯爷怎知妾仰慕这幅字已久?”
前世她听闻这幅字现世,费了好些功夫才拿到手。后来这幅字便一直挂在她寝殿里,皇帝驾崩后,也跟着她到了兴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