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韫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把话咽下去了。
她抬起头端详了锦瑟片刻,忽然岔开话题,问:“锦瑟你今年快二十了吧?”
这话一出,锦瑟心里咯噔一声,有些迟疑地应了声“是”。
“我来做主给你许一门婚事吧。你自己挑,挑好了告诉我一声,让我给你把把关,再亲手送你出嫁。”姜韫目光温和。
前世锦瑟跟着她在宫里吃了十年的苦,这一世又何必拉着她一起去淌永平侯府的浑水?若是看着她嫁个如意郎君,平安顺遂地过完下半生,也是幸事。
却不料锦瑟闻言一下子红了眼眶,有些哽咽地问:“娘子为何不要锦瑟了?婢子不想嫁人,只想陪着您一辈子。”
姜韫鼻子一酸,轻声道:“哪能跟着我一辈子呀,跟着我又有什么好?”
“婢子无父无母,这世上唯一念着的就是娘子您,您去哪,婢子就去哪。只要跟着您,这日子就有活头,您要是赶婢子走,就是要了婢子的命。”锦瑟红着眼,顿了一会儿,又低声道,“娘子可别再提此事了。婢子看得出来,您心里根本不愿婢子走的呀,为何要这么说呢?”
姜韫听得难过,又觉得温暖。她抿了抿唇,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屋内静了半晌,锦瑟搁下手中的墨,端起一旁的茶杯:“茶凉了,婢子去换杯热的。”
……
翌日,姜老夫人带着姜家小辈们一道去李相府上贺寿,两府的老夫人关系不错,一见面便热络地寒暄起来。
姜韫其实不常参加这等宴席,她母亲去世得早,长房无主母,她每次只能跟着二房一道去,是以与宴席上的诸多京中贵女皆不太熟捻,来来往往碰上了也只是打个招呼便罢。
姜韬进府之后便和二房几个郎君一道,和京中世家子们一块玩投壶去了。姜韫跟在祖母身边在女眷席上落了座,百无聊赖地听各府夫人们坐在一处闲聊。
今日李府当真是热闹得很,因着李七娘和韩靖安定亲的关系,前来贺寿的宾客不止是世家,还有不少新贵。
姜韫偶然一抬头,便见卫国公府的人也到了。除去韩家人,与国公夫人一道过来的还有沈煜的母亲李氏,再往后望过去,果不其然便见沈煜正和韩靖安一道,一面说着话,一面往男客扎推的地方去了。
姜老夫人也瞧见李氏了,遂邀她一块过来坐。
李氏含笑走过来,姜韫对上她和善的目光,略有些不自在。
她看着李氏一步步近了,忽然想起来李氏送她的镯子忘记戴了,顿时懊恼起来。
正思忖着若是问起来该如何找借口时,手上一凉,她低头一看,一只翡翠镯子被锦瑟套在了她的手腕上,衬得她的手腕子又细又白。
正是李氏赠予她的那只。
姜韫讶然看向锦瑟。锦瑟没说话,对着她眨了眨眼。
一个对视间,李氏便过来了。
姜韫转过头,嘴角上扬,落落大方地行礼接话。
李氏看着准儿媳举止有度、仪态万千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满意,在众夫人跟前毫不掩饰对她的夸赞和喜爱。
姜韫浅笑着道:“沈夫人过奖了。”
没说两句,李氏便提起了自家儿子:“四娘还不曾见过御之吧?”
姜韫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御之是沈煜的字。
姜老夫人在一旁为她答:“自是没见过的。也不妨事,小辈们嘛,多相处相处,感情自然就有了。”
“其实见过一回的,”姜韫接过话茬,“侯爷初回京时,带着圣人的旨意到姜府来看望我祖父,恰好撞上我训斥七郎,行为无状,怕是惹了侯爷的嫌。”
“怎么会?我瞧御之那个样子,恨不得明日就成婚呢。”李氏笑道。
姜韫见她说得真心实意的,场面话卡在喉咙里半天没出来。
一旁的姜老夫人感慨出声:“也快了。一晃四娘也要出嫁了,这日子过得真是快。”
“可不是吗?跟一眨眼似的。”李氏附和着。
姜韫只静静地听,再没接话了。
她摩挲了一下手腕上的镯子,转头低声问锦瑟:“你怎么把它带来了?”
“秋竹说这是沈夫人送的,婢子就带着了,若是今日没碰上,就不拿出来了。”锦瑟低声答。
姜韫又转了两下镯子,暗叹她细心。
宴正酣时,一个面生的丫鬟忽然近前来对姜韫道:“姜四娘,我们家娘子请您去水榭一趟。”
“谁?”姜韫问。
“李七娘。”
姜韫这才发现这李府的东道主李家七娘一直不曾在宴席上露过面。可她与李七娘并未有过太多交集,只知道她身子骨差,一直在府里养着,甚少出府。这时候李七娘找她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