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洗是知道她心事的,因而说话便直白了些。
银瓶有些发怔:“老太太何等人物,我便是不说,她也能看出我的心思。这些时日,没叫我在身边伺候,你还不懂么?面上,是疼惜我,让我养病,实则,也是叫我自个儿想清楚……”
她是个细心如发之人,看人,看心,一向是准的。
碧洗相信她说的,但也为她感到遗憾:“不瞒姐姐,院中姐妹私下里都曾议论过,老太太如此疼惜你,若是要挑人贴身去伺候世子爷,姐姐这等解花语,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银瓶咳嗽了两声,柳眉凝成一簇:“前儿个,老太太留我下来,单独说话,却是来探我心思,想要为我定一门亲事……”
“……什么?”碧洗瞪大了眼,“怎这般仓促?”
老太太给她择的亲事,说起来算是不错的了。
一个刚中了举的寒门子弟,虽然名次并不如江家六郎那样耀眼,但到底能谋得个官身。
她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等同于半个小姐。
若是嫁给此人,有老太太牵线,必然是能得个正妻之位的。
这样好的亲事,其他丫鬟眼馋都眼馋不来,她心中却无波无澜,甚至觉得了无生趣。若是能在世子爷房中占有一席之地,她宁为世家妾,不做贫家妻。
可惜,老太太对温家那位姑娘是极为满意的。
正值世子爷与世子妃新婚燕尔之际,她便是使劲了手段,老太太怕也不会点头。
碧洗听她说完,也有些着急:“银瓶姐姐,老太太既然发话了,留给你的时日也就不多了。姐姐若坚决想要留下,不如……不如豁出去试试?”
两人对视,银瓶犹豫着,轻声道:“你是说……”
碧洗点了点头:“我与郡主娘娘院中的桃溪姐姐倒是有几番交情,可为姐姐牵线一二。”
银瓶垂眸,双手圈住茶杯,低低“嗯”了一声。
*
夏日里,天亮得早。
晨光透过窗棂,一束束地铺射到床前。
温娇听见屋内动静,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红纱帐外,男人正低头穿衣,眉目俊朗,有着工笔都画不出的神韵。
一见公子误终身,大抵说的便是这样矜贵俊雅的郎君了。
温娇挑开帘帐,探头看他,大概是晨光太温柔,连带着,她觉得这人的神情似乎也变得柔软温和些了。
正看得愣神,男人掀起眼,看了过来。
温娇被他看得心头一跳,指尖一缩,红帐便又落了下来。
江云翊唇角轻勾:“要看便看,我不小气,随你看。”
温娇脸颊微热,好似刚才她故意偷看他换衣服似的。她抱膝坐在床上,反驳道:“我只是听见有动静,瞧了一瞧罢了。”
外头是窸窸窣窣的响声,男人一件又一件地往身上穿着。
红帐外的身影朦胧,她侧头,悄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轻声问:“可要唤丫鬟进来伺候?”
那人手中动作一顿,竟然往床边走来。
温娇紧张地提了提被子。
红帐一掀,他垂眸看她,唇边笑意加深:“小丫鬟便算了,夫人若是想帮忙,何不帮我系这腰带?”
温娇这才留意到,他手里头还举着一条金丝绣线的腰带。
“夫人”二字,颇有些烫耳。
她转开脸,咬了咬唇,道:“世子爷,还是自己来罢。”
江云翊一笑,似乎本就是随口一说,他低头,很快就系好了。
抬眸之时,女孩儿仍旧维持着抱膝而坐的姿势,头埋入双臂,绯红脸颊露了小半边出来,看得人心头发痒,几乎想探过身去,一亲芳泽。
可他到底忍住了,徐徐图之四个字,用在眼下应再合适不过。
“我出去等你。”男人声音低低的,有些暗哑。
见温娇转眸看他,他眸光微动,身子往她这边倾了几分,似乎往她被窝底下塞了些什么,声音又低了几分:“不急,你慢慢来。”
他转身,阔步走了出去。
温娇的目光随他身影而动,收回来之时才发现,昨夜他睡的躺椅上,早已没有被褥的踪迹。
他收拾得干干净净。
过了一会儿,春箩领着一众丫鬟鱼贯而入,伺候她起身梳洗。
温娇从床上起来,接过小丫鬟递过来的软布擦脸,春箩便去收拾床铺。正将被褥掀起,她被小声“呀”地低叫了一声,脸色通红地又将被子扯过来遮盖住刚刚不小心看到的东西。
听见她的声音,温娇转头,诧异于的反应,便走过来,问:“怎么了?床上有什么?”
春箩红着脸摇头:“没、没什么。”
温娇想起了江云翊方才凑过来的样子,有些狐疑地弯腰下去,伸手去掀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