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四目相对片刻,温娇转开脸,收了收身上的外袍,微微垂首。
江云翊眸光微动,低声道:“怎么?睡不着?”
温娇不语,江云翊思忖片刻,便道:“若是为了宝真之事,你大可放心,有我出面……”
他的话尚未说完,少女娇软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翊表哥难道不曾想过,你越护着我,旁人越会将我视作威胁。”
温娇目光平静,只是指尖紧紧捏着,泄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心绪:“也许翊表哥是看在老太太的面上,才会对我多有照拂,可旁人不会如此想。听闻长平郡主有意替你求娶宝真县主,今日这般,已是让宝真县主深深误会了。于你,甚是不利,我心亦是难安。”
江云翊转动手中的野草,垂眸道:“这便是你避我如蛇蝎的原因?”
“……什么?”温娇怔了下。
他低声细语,全然没有抓住温娇话语中的重点,问出来的话,莫名让人觉得怪异。
江云翊扔掉手中的野草,转头看她片刻,倾身靠近:“我从未想过娶宝真。”
夜吹袭面,男子身上干净的皂角香味萦绕鼻尖不散。
温娇心头一慌,微微仰头,一下站了起来:“这是翊表哥自己的事,不必同我说。”
她侧身站着,避开他的视线,咬了下唇,道:“我的珍珠耳铛,可以还我么?”
江云翊依旧坐着,声音带着漫不经心的慵懒:“那是我赢回来,为何要还给你?”
温娇盯着他的背影看,愈发觉得他可恶,方才同他说了那么多,他难道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江云翊唇角翘了下:“若要我还你,也可以。除非……你与我交手,若是打赢了我,珍珠耳铛便当你重新赢回去了,决不食言。”
温娇微微蹙眉:“翊表哥说笑了,我时常连你靠近的气息也听不到,更何况是打赢你?我的那些花拳绣腿,根本上不了台面。”
他站起来,拍了拍沾染在身上的杂草,“你听不见我的气息与脚步很正常,我学的功夫,有一项便是隐匿声息,便是内功再深厚的人,也难以察觉。皇宫里暗探知道么?我便是跟他们那儿最顶尖的高手学的。”
怪道他总是能无声无息的出现,温娇心中疑惑稍解,却仍不愿和他交手。
江云翊似乎此刻心情不错,他绕着温娇打转:“我让你一只手,如何?”
温娇看着他转圈,不解道:“我不过一无足轻重的小女子,翊表哥为何对我武功如何,如此关心?”
“你深藏不露,从一开始,就有意隐瞒。人皆有好奇心,我也不例外。”江云翊站定在她面前,“尤其你的功夫,也全然不是你说的花拳绣腿。这些,莫非也都是傅修贤教的?”
这与表舅舅有何干系?
“无可奉告,也不劳翊表哥挂心。”
温娇转身就走,那人却在身后淡淡道:“你可想清楚了?最后一次机会。你的珍珠耳珰,我拿着倒是无所谓,就是怕你心里不自在……”
温娇走了几步,脚步越来越慢。
草长莺飞,她于星空之下回眸,下颌微抬:“我若赢了,你可否再应我一件事?”
江云翊眸光又黑又沉,却似散着星星点点的笑意,他低声应:“好。”
*
将外袍解下,温娇抬眸之时,眼神微变,掌风瞬间逼至面门,轻巧而快速地揉身而上。
江云翊果然守诺,将右手负到身后,紧捏成拳,只留左手与她缠斗。
风声从耳边掠过,天幕被拉得很远。
两人贴身缠斗,温娇略微扬眉:“用一只手便当你让我了,但是将善用的右手收起来,可是瞧不起人?”
褪去乖巧伪装的女孩儿,一颦一笑透着似是而非的熟悉感。
他从未觉得与人交手,如此有趣,如此……心情愉悦。
江云翊侧身躲过她一击,轻笑一声。
她如墨般的长发随风扬起,又落下,紧贴着不盈一握的细腰。那双眼睛盈亮如水,好看得很,叫人舍不得将视线挪开半寸。
江云翊失神,被一手肘抵住胸口,撞得连退几步。
温娇却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飞身打过去,江云翊笑,神情渐渐认真。
显然,她藏拙的功力颇深,她的武功比他想象得要好上许多,他一只手应对确有些吃力。
空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叫人几乎分不清,是远处随风而来的野花香气,还是她身上的体香。
星夜烂漫,地上的影子重叠又分开。
她的宽袍长袖,实在不易施展身手,也不知是否被他绊了一下,她的身体失衡,瞬间往前跌去!
可也是在这个时候,她眼尖地寻到了江云翊到破绽,便没有丝毫犹豫地探手去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