蒖蒖有些明白了:“所以,他是闻喜宴上的一位进士既然中举,那不是皆大欢喜么可你为何又入了尚食局”

云莺歌黯然道:“说来话长。我们订亲之后,他不时给我写信,还约我私下与他见了几回。我们对彼此的样貌秉性都中意,他写的信也总是情意绵绵,我一心认定他是我的良人,央求我父母除了资助他读书,还让他迁入新居,每月给他一笔重金供他所用凡他所求,无不满足。他也不负我们期望,在解试中考了州府第一名,一下成了解元。”

凤仙了然:“这下声名鹊起,只怕他要变心了。”

云莺歌点点头:“他原本是个无人关注的穷书生,中解元之后他家忽然门庭若市,有攀亲的,有奉承的,有要为他赴京赶考出资的,还有来说媒的他表示已经订亲,别人一问,知道他要娶的是我,都嗤之以鼻,说他自会平步青云,哪能与杂类通婚,将来同僚问起,知道他丈人是为人搓背的,还不知如何耻笑他这样的话听多了,他也自觉不安,就来我家,婉转地流露出退婚的意思,但我爹爹一听便怒了,劈头劈脸地骂他忘恩负义,骂得动火,还脱下靴子去打他,说婚绝对不退,他若坚持要退,大不了把他这负心汉打死,自己赔他一条命,也不冤。见我爹爹如此强硬,他也不敢再提退婚之事,赔笑着说些好话,便溜走了。”

蒖蒖鄙夷道:“这人心术不正,既有了退婚之意,势必不会就此罢休,一定会动歪心思。”

云莺歌眼圈又红了,捂嘴抑止住喉间涌动的泣声,好一会儿才调整好语调,继续说了下去:“后来,他又给我写信,约我在一个附近有桥的江边僻静处见面,嘱咐我别告诉任何人,独自前往。我一向信赖他,便瞒过父母,自己悄悄地去了。见到他时,他一副愁云惨雾的模样,说他母亲以死相逼,不要他与我成亲。我说我也没办法,爹爹听不得任何人的劝,一提退婚他就要去拼命。我那未婚夫便道:我们如此左右为难,横竖都是不孝,活在世上也无甚趣味了,不如同赴黄泉,在九泉之下安安心心地做鸳鸯。我一时鬼迷心窍,觉得他说什么都有理,又被他说得悲从心起,也不想活了,便同意与他一起赴死。他就牵着我的手走向桥中央,拉着我投入了水中。”

凤仙冷笑:“他会泅水吧你肯定不会。”

“姐姐说得对,事实正是如此。可惜我当时还不明白,或者说,不想相信”云莺歌呜咽着说,“我落水后开始挣扎,手四处抓,但根本碰不到他。有一瞬扑腾着浮出水面,看见他正在泅水,我想喊,但水很快把我淹没,差点就丧生江中了好在命不该绝,溺水一阵后被一位路过的舟子救了。待我被救醒,好心的舟子问明我居处后,把我送回了家。”

蒖蒖问:“那你爹爹有没有去追究你未婚夫的罪责”

云莺歌道:“爹爹去他家寻找,但他没有回家,他母亲反而一口咬定是我勾引他去投水,哭着要向我家索命。那时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爹爹也不知道他到底死了没有,所以也不便再追究。从此,他就没再出现在明州,父母要为我另寻良配,但经历此事,我对婚事已经毫无期待,心灰意冷,抑郁许久。后来听说尚食局要选内人入宫,我忽然想起他若活着必然会赴京赶考,心念一动,便去报名应选,没想到,这次遴选真的只看厨艺不看出身,我果然被选上,入了尚食局”

凤仙想起闻喜宴那天的事,道:“你不愿奉饮食入精义阁,可见你那未婚夫就在阁中。”

蒖蒖亦道:“还不愿去面对沈氏母女,说明你未婚夫与沈氏有关。”

“是的,”云莺歌一声长叹,“我那未婚夫,便是探花傅俊奕。”

此言一出,三人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须臾,凤仙问云莺歌:“事已至此,你有何打算”

云莺歌道:“我就是不知,才会心乱如麻。我势单力孤,有爹爹在身边时尚不能拿他怎样,如今他已高中探花,即将与副相千金联姻,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内人,又能奈何大抵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坐拥娇妻,腰金曳紫了。”

“他邀你赴死,自己逃脱,分明是有意谋杀,已触犯律法,不可轻易放过他。”蒖蒖正色道,“此事应该公诸于众,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这般歹毒小人,若任他平步青云,将来还不知如何祸国殃民。”

“虽则如此”凤仙问云莺歌,“你有他设计谋害你的证据么”

云莺歌迟疑道:“我有他写给我的书信,包括他约我在江边见面的。我都带到京城来了。”

“只是约你在江边见面还不够,”凤仙道,“他可以辩解说,只是约你见面道别,没想到你会在他走后投水。又或者,他确实与你一同投水求死,只是像你一样,被人救了上来他有很多种理由用来辩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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