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芷昔这才收回心神,恭恭敬敬与谢诀行了个礼:“晚辈宋芷昔见过谢前辈。”
谢诀微微颔首,瞥了眼儿子谢准,又看了眼宋芷昔,不急不缓道了句:“好。”
却莫名其妙的说完就跑,徒留宋芷昔一脸懵逼。
不得不说,分神期大能跑得就是快,快到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甚至连灵气波动都趋近于无,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宋芷昔简直叹为观止:“有狼在身后追吗?你爹怎么跑这么快?”旋即又想起自己手中请帖还未送出去,索性一把塞给谢准。
亲儿子开口,当爹的定然不会拒绝,更何况,她也想不出谢诀有何拒绝的理由。
把请帖交给谢准后,宋芷昔又不禁叹:“你怎么就有爹呢……”
“我还以为你是冷霜霜养大的孤儿呢,那你娘……岂不是……”宋芷昔神色徒然一变,越说越觉后怕,不会真这么狗血吧……
谢准的回复给了宋芷昔致命一击:“贺兰雪。”
“……”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就像是猝不及防间被一道惊雷给劈了个外焦内嫩。
宋芷昔简直想吐血,如此一来,她岂不是成了谢准的杀母仇人?
宋芷昔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面对谢准了,纠结半晌才道:“怪不得当初在恶鬼修罗镜里提起贺兰雪你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说来也是怪她不曾将谢准放心上,便也从未往深处去想,为何好脾气的谢准偏偏是在听她说贺兰雪坏话后变了。
她当初若能耐着性子多问一句怕也不会是这种结局。
谢准笑得越纯真,宋芷昔便越觉糟心,沉默片刻,她终于提起胆,小心翼翼问了句:“贺兰雪死了你是否很难受?”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恰好刮来一阵冷风,霎时间大雪纷飞,连同这苍蓝色的天都变成一片纯白。
宋芷昔好久都没这么紧张过,她双手交叠,聚精会神盯着谢准的脸,不想错过他流露在外的一丝情绪。
鹅毛般的大雪落了谢准满头,甚至还有几片雪花落在了他长长的睫毛上,随着他眼皮的上下眨动,那雪触及肌肤,很快就化成了水,顺着眼角边沿缓缓滑落,似在无声垂泪。
谢准的笑凝滞在唇畔,可很快他又重新弯起了眼角,他仰头望着漫天纷飞的大雪,声音很轻很浅:“或许,于她而言,死才是最好的结局。”
宋芷昔所不知的是,谢准当年走出恶鬼修罗镜后其实也去找过贺兰雪,只不过时机不对。
谢准看到一个白衣剑修浑身是血地匍匐在贺兰雪足下,他气若游丝地道:“未能杀掉沧渊,终究是我太无能……”
谢准认识这个剑修,本是世家子,却一见贺兰雪误终身,舍去家族荣耀入昆仑只为伴在美人身侧。
想不到他竟会一路追来妖族大紫明宫。
贺兰雪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施舍,只当他是路边一条死狗。
谢准突然想到,这些年来她也是这般无视自己,任自己如何哭如何闹,她都不曾多看一眼,仿佛他的存在于她而言是个耻辱。
从前他总能找出一堆理由和借口,不断安慰自己,她不过是身不由己。
如今才恍然惊醒,哪里是身不由己,分明是没心。
也对,一个连亲生骨肉都不顾的人哪儿会有心?
谢准突然顿悟,就此打消再去找她的念头,顺手带走了那个奄奄一息的白衣剑修。
一年后,他听闻贺兰雪死了。
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心口仍一抽一抽的痛。
他的母亲乃名动天下第一美人,那双潋滟含情目是兵不刃血的杀器,也曾搅得九州天翻地覆。
如今却悄无声息地被埋葬在泥土里。
世人皆忘了她。
那些曾为她拼搏厮杀的男人或是死于千年前的那一战,或是另寻新欢,连同他爹谢诀听闻她的死讯都不曾多问一句,唯独那个被她视做路边死狗的白衣剑修在青石地板上磕得头破血流,只为祈求掌门去妖族替她讨回个公道。
在这美人如云的修仙界,美貌从来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太过罕见,就成了最平常的玩意儿。
被时代所抛弃的第一美人早已失去众人追逐的价值,没有人会傻到要去找妖皇晦气。
于是,谢准又在想,他的父亲可曾爱过她。
当谢准提起这个的时候,谢诀只是笑笑。
或许,对他来说,贺兰雪还没一把趁手的法器来得重要。
谢准只觉悲凉。
他飘去远方的思绪逐渐拉回,视线落至宋芷昔身上:“不要变成第二个贺兰雪。”
对上宋芷昔的目光后,他又突兀地笑了笑:“更不要成为第二个周若岚。”
直觉告诉他,比起贺兰雪,她更可能成为第二个周若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