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逐渐狂热逐渐放肆。
既是注定就得不到的,何不如将她拉下云端一同深陷泥潭?
宋芷昔只觉他奇怪,一会儿满目哀伤,一会儿两眼放光,便忍不住开口道:“怎么啦?是你医术不精治不好?”
说这话的时候,她脸上甚至还挂着一丝笑意,她好像从未将此事放置心上。
巫启没由来的一阵烦闷,他突然很想逃,逃到一个没有宋芷昔的地方去。
他身随心动,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便已消失在宋芷昔面前。
夜里的风很凉,他淌进冰冷的溪水,脱去宽大的斗篷,一层一层拆开符咒般裹在他身上的绷带。
月华似水,洒落在他满目疮痍的身体上。
月光越是皎洁,越显他污秽。
他鞠起一捧水浇在身上,那些刀疤那些咬痕仍在。
是谁说水乃世间至纯之物?
为何偏偏洗不掉他这身丑陋伤痕?
第79章 〇⑦⑨:巫启很生气 不是!你听我解释……
宋芷昔简直一脸懵逼, 不懂巫启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是要做什么。
许是一直都在用药的缘故,宋芷昔这段时间总是很容易犯困,这不, 巫启前脚才走,她便又瘫回了床上。
明明早已恢复自由之身, 想去哪儿都不成问题,她仍习惯看着那扇窗发呆。
窗外一片漆黑,只有零散几颗星孤零零缀在天幕上闪烁。
宋芷昔突然又想起了玄青。
也不知他如今正在做什么, 那些刻在她脑子里的记忆就像是一场荒诞离奇的梦境。
如今既已缓过神来,宋芷昔便时不时思考此事的真实性。
且不论她与玄青感情之深, 光是玄青甘心卖屁股这点就足矣令她觉匪夷所思。
想着想着,宋芷昔上下眼皮打起了架,又像是有人分别在她眼皮上坠了数十块千斤重的沉水石, 总之,困得不像话。
巫启回来的时候宋芷昔已经睡着了,依旧是向右侧着睡, 柔顺的发泼墨般铺满整张床。
巫启没燃灯,就这么怔怔望着熟睡的宋芷昔。
睡着的她更像是白玉雕琢而成的人儿。
夜风吹散积云, 现出藏匿在其后的皓月,溶溶月光穿过那扇小小的窗, 落在宋芷昔玉一般的侧脸上, 美得像幅画。
巫启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唯恐惊扰画中人。
他目光生了根般的定在宋芷昔脸上, 似虔诚似贪婪,像是要将她生生刻入脑海里,融入他奔流的血液中。
他不知自己究竟盯着宋芷昔看了多久,久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窗, 洒落在他身上。
被溪水浸湿的斗篷仍未干透,绷带也尚未来得及缠上去。
这是他近百年来头一次在阳光底下看到自己身体,比从月光下看更丑陋更不堪。
他还记得那年功成,师父与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可曾后悔将自己炼成万蛊之皿?”
巫启抬手接住一缕光,那只手也曾握过剑,也曾修长匀称,如今只能裹着厚厚的绷带藏匿在黑暗里。
他目光又回到宋芷昔白玉无瑕的脸上,就着熹微晨光一圈一圈将绷带缠回身上。
接下来的日子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宋芷昔不再一睁眼就看到巫启。
药在桌上,仍冒着热气,旁边还放着一碟宋芷昔昨日才提过的糕点。
虽从未走出过这座山,宋芷昔也知道,此处必是个偏到不能再偏的山沟沟。
那糕点可不是什么大路货,是只开在最繁华街道上老字号的招牌糕点。
宋芷昔带着满头疑问号捻起一颗尝了尝,花香四溢,裹在最中间的馅料甚至还有些烫舌头。
宋芷昔不由得去想,跑上这么一趟得消耗多少灵气?
宋芷昔能明显感受到巫启的变化,他好像在刻意疏远自己,宋芷昔向来心大,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却也没往深处去想。
宋芷昔脸上的疤已彻底淡化,再喝最后一副药便算是彻底好了。
宋芷昔已经开始习惯巫启将药搁置在桌上,就像她当初习惯一睁眼便看到巫启一样。
可宋芷昔没想到,许久不曾露面的巫启又一次出现在她醒来的那一刻。
首先映入宋芷昔眼帘的依旧是那只缠满绷带的大手,手上端着一碗乌漆嘛黑的药,腥气扑鼻,宋芷昔却知道,它是甜的。
她二话不说端起药,一口喝到见底。
巫启的声音便在这时候响起:“有没有想过伤好之后要去哪里?”
不知是不是错觉,宋芷昔竟从巫启的话中听出了落寂。
她有些茫然,如实道:“不知道。”
她是真不知道。
天大地大,竟不知该往何处走。
巫启垂着眼睫,他睫毛其实生得很好看,又长又密,像两把浓密的羽扇。
他很想说:要不要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