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晓得当时她是怎样的心情!
平常吃得那般素淡的人,竟是个生啖人肉,生饮人血的怪物。
见喜想到这里便毛骨悚然,身上的寒毛一根根地立了起来。
桑榆瞧她小脸惨白,眉头揪成了一团,实在可怜,想了想,小声提议道:“这事也好办,你积极一些,多往他府中塞几个美人,男人都是朝三暮四的主,太监也一样,你的新鲜劲儿一过,他便往旁人那去了。”
见喜:“……”
她愣了愣,心里头好像有些不是滋味儿。
若是旁人也爬上了老祖宗的床,那她的大珍珠势必要剖成两半,自己只能拿一半,那多难受!
她抬眸望见桑榆两条眉毛拧在一处,看上去忧心忡忡,是真的在想办法帮她脱身。
她不忍驳了她面子,扯了扯嘴角道:“我在宫外不认识人,找美人这种事,有什么渠道么?”她也好奇男人都在哪找的美人呢。
“让我想想。”
桑榆放下了手里的药膏,一只手撑着下颌,在床前来回踱步,脸上的表情有些苦恼。
见喜抬起头看着她,几次想说,实在想不到的话,要不就不要勉强了?其实她也不是特别想给厂督寻美人,多一个人受苦做什么呢。
思忖半晌,桑榆眼前忽然一亮:“京城里那些青楼乐坊,里头都是漂亮的姑娘,你寻个时间出去,给你家掌印物色两个,买下来便是。”
见喜摊了摊手,无奈地叹了声道:“可我也没有银子呀,何况那些姑娘的脂粉钗裙,样样都要用好的,我……太穷了,原本厂督赏了我一颗珍珠,现在也被他收走了。”
堂堂司礼监掌印竟如此抠门!
桑榆愈发觉得这老祖宗惨无人道。
“这样,”她眼睛一转,计上心头,“掌印位高权重,想必京中不知多少权贵想往他身边塞人,这两日你在府中,定会有街坊官员家的夫人们来与你交涉,到时候你有意无意提两句,人家就懂了,动作快的,当晚就能接你的班。”
见喜又有些犹豫:“那我岂不是祸害了别人家的好姑娘?”
桑榆也觉得为难,要怪就怪这司礼监掌印太过心狠手辣,好好的姑娘在他手里就这么白白摧折,实在是可怖又可恨!
难怪京中人人惧他,又恨他恨得咬牙切齿。
桑榆眉头深锁,连连叹息,见喜看了很是心虚,只好将小脸埋在被窝里
嗐,她实在装不出可怜巴巴的表情。
紫禁城内外处处是东厂的眼线,更何况是自家的提督府。
不出片刻,这些话便一字不漏地进了梁寒的耳朵。
梁寒回屋的时候,蠢丫头正倚在床上凝眉喝药,一手捏着鼻子,一手将大碗黑漆漆的药咕咚咕咚地往下灌,表情痛苦至极。
片刻功夫,一碗汤药见了底。
床边的春凳上放着底下人准备的蜜饯,见喜连忙搁下药碗伸手去摸,一缕轻微的檀香味倏忽传至鼻尖。
梁寒微微俯身,玉手端起琉璃盏,将那一碟蜜饯高高举在手中。
见喜摸了个空,口中苦不堪言,抬头便看到一身光鲜亮丽的厂督拿走了蜜饯,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满口的药渣味儿溢满唇齿,嗓子眼似乎还剩最后半口实在难以下咽,噎在喉咙口翻滚,将将要呕出来,见喜连忙捂住唇,“厂……厂督,好苦啊!快把蜜饯给我……呕……”
梁寒黑着脸,往后让了半步,冷声道:“敢吐出来,咱家拿你是问。”
这眼神,瞧得她背脊骨一阵阵地发凉。
见喜猛地将那口药咽下去,狠狠呛了两口,捂着唇咳嗽起来,两眼泪汪汪的,可怜极了。
心里把厂督悄悄骂了好几遍,救了她又这般戏弄她,这算什么,好玩吗!
倏忽一回过神,想到上一回在颐华殿时,她也这么给厂督灌过药……
原来,老祖宗还记着那一回的仇呢。
厂督一向心狠手辣,又睚眦必报,若是哪一日她这小暖炉不中用了,厂督大概会毫不留情地取她小命。
缓和了许久,口中那股浓郁的药味才慢慢散去。
她定了定心绪,憋出个磕碜的笑脸来,“厂督,我又哪得罪您啦?”
底下人上来收了药碗,梁寒捻了颗蜜饯放在口中慢慢咀嚼,见喜就这么看着他吃,眨了眨眼睛,怯生生地开了口,“厂督,我这回是不是给您添麻烦啦?”
梁寒解下大氅,淡淡“嗯”了声,说:“是麻烦。”
见喜叹了口气,“您为了我,把皇后娘娘得罪狠了,来日她定然处处为难您,再闹到陛下那去,您杀了人,陛下会治您的罪吗?”
那几名宫人的性命于他而言,根本是卑如草芥,多提一句都嫌浪费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