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狠辣残暴的手段,亦有一颗七巧玲珑心,能一次次不留痕迹地把太后骗过去。
直待有一天,空空荡荡的养心殿终于可以毫无避讳地谈天说地时,赵熠同他说,“大伴,朕卑恭顺从这么多年,早已经受够了!大晋江山不能掌控在张家人手里,朕与你一起,把该属于我们的东西,一点一点地收回来,可好?”
从那以后,他的势力在紫禁城的红墙阴影中飓风般生长,一点点地蚕食着往日固不可破的外戚和藩王势力,直到有一日突然冲破桎梏,已然不是太后和魏国公所能操控的力量。
这么多年步步为营,他做到了万万人之上,而皇帝也称心如意,抱得美人归,一切都按部就班地等着收网。
即便中间再生波折,那也不怕,这世上还有谁能跃得过他的手掌心?
暗夜中思索良久,身侧的人已然酣睡,嘴里不知道咕哝着什么。
这是她的习惯,小呼噜,梦话,口水,必有一样不能缺席。
每每这时,他便在心中想法子封住她的嘴。
可若是这张能叭叭不停的小嘴真给缝上了,他又觉得不大值当。
这暖床的玩意若真成了不能开口的死物,他也不打算要了。
他掐了下她的腰肢,想让她停下来,可这丫头睡得太沉,不管不顾地往他胸前挤,嘴里含含糊糊地嘀咕着。
“漂亮哥哥,你别、别哭……”
“哭了就,不好看了……”
他拧着眉头闭目去听,直待听清末尾这句,心中当即大震。
指尖微颤,一时间眼前竟有些眩晕。
“你说什么?”
第26章 抱抱厂督
这些年来若说还有什么遗憾,就是再也没见到当初那个蠢丫头。
那时他受至亲之人蒙骗坑害入宫,心中的仇恨,身体的耻辱,旁人的欺凌轻贱逼得他想往上爬的决心前所未有地暴涨。
他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可以决定自己往后的路走成什么样。这辈子要做就要做人上人。
好在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唯有这一条性命,让他只能撞破南墙,孤注一掷,否则身后就是尸山血海在等着他。
所以他没有闲情逸致去找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丫头。
他与赵熠不同,他并不是感恩图报之人,也不容许自己有任何牵绊和惦念。
更何况,旁人对他的好,于他而言,就是一场可有可无的笑话,毫无价值。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只是有时候觉得紫禁城太大太空了,金黄的琉璃顶一眼望不到边,红墙高耸,寒风瑟瑟,树叶萧萧。
一闭上眼睛,身侧总是一片晦暗,所有的勾心斗角、冷血无情如同画卷般在脑海中展开,他无法逃避,只能迎着风刀霜刃迈步向前,用最从容的姿态。
唯有一点,偶尔脑海中仍是会出现那张过目难忘的脸,仿佛在那片无尽的晦暗中开了一道豁口,照进了一点点光亮。
她见到了他此生最卑贱的时刻,他倒在地上就像垂死的苍蝇落在烂泥上,一刀子下去,这辈子连人都算不上。
他落入黑暗的沼泽,满身的脏污连他自己都恶心,可她没有像见鬼一样逃走,也不像旁人那边冷眼旁观,一张土黄土黄的脸可怜巴巴地凑上来。
“漂亮哥哥……吃馍馍……”
耳边呢喃声响起,梁寒的思绪被猛然拉了回来。
抬手一挥,金钩旁的红烛倏然窜起一株火苗,昏黄的灯光如流水般流泻下来,铺满了整个地面。
他心中一旦生疑,这疑惑便会无限蔓延扩发,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把事情弄清楚。
指尖一紧,已经按捺不住地掐上了她的腰,半点没留情。
见喜整个人被掐得虎躯一震,哼哼唧唧地从梦里醒了过来。
她梦见小时候见到的那个漂亮哥哥了。
这么好看的小哥哥被人送进宫当太监了,他看上去好疼,疼得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身上的汗把衣裳都浸湿了。
她正抬起手,往里他嘴里塞馍馍的时候,腰间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竟是被身边的老祖宗给掐醒了。
“方才梦到什么了?”耳边凉凉地响起他的嗓音。
她困得眼皮子都掀不开,这声音光进去了耳朵,却没过脑子,里头昏昏沉沉一团浆糊,完全没法子思考问题。
“漂亮哥哥是谁?”
方才的问题还未听到答案,他便已经迫不及待往下问。
这话一落,她骤然清醒了许多,忙吓得睁开眼睛,迎着他的目光。
屋里不知何时亮起了灯烛,刺目的光线照得她眼眶阴阴地疼,泪珠子在眼里打转。
“没,没谁。”
她嘴唇颤颤地动着,脑中飞速地旋转。
难不成方才梦到漂亮哥哥时忍不住喊了出来,被厂督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