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伦敦回来三年,天天被人叫“叶总”,她都快忘记这种在老城里溜达的松弛感了。
伦敦很适合散步,即使有风雨不断,泰晤士河依然是黄金散步道,摩天轮、蓝桥、大本钟、威斯敏斯特宫,革新和隽永在两岸铺开。
当年,程惟知这个路盲和她溜达过两次后,也爱上了这个路线。
甚至,选择了在蓝桥第二次和她说“我喜欢你”。
蓝桥又叫滑铁卢桥,最著名的,莫过于魂断蓝桥那部电影。
男女主角在蓝桥上相遇相爱,最后女主角在蓝桥跳河自杀。
叶青说过程惟知:“蓝桥表白多不吉利!”
程惟知哪里管这些,程老师自信傲娇得很:“我命由我,我们命由我们,不怕。”
她总笑他有股不同寻常的傲气,直到三年后才知道他的傲气是生在骨子里的,京州程家长孙,怎么能不傲气呢?
他或许本来就是这样的,只是自己当年掉在温柔陷阱里浑然不觉而已。
车来了,她坐上车。
开了一段路,司机突然问:“姑娘,后面那辆车你认识吗?”
她回头,车窗后是一辆宾利的suv。
“不认识,怎么了?”
“这车有毛病啊,你上车到现在一直跟着我们。”司机骂了句娘,“那么贵的车,要碰到了我都赔不起。”
贵这个字,挑动了叶青的神经。
她转过头对司机说:“算了,你找个地方靠边停我下车吧。”
司机师傅憨厚,先是愣住,然后又明白过来:“姑娘,那变态是追你的吧?”他看看叶青年轻美貌,脑补出了个故事,“没事,叔叔肯定给你送到酒店,等下到酒店你就报警,这年头有钱人还没王法了!”
他说完猛踩油门,嗖得下飞了出去。
*
傅江森看见前车突然加速,知道是司机发现了他们。
“完了,我一世英名全毁,人家肯定当我变态处理。”
程惟知敲敲中控台,铁面无私催促:“已经变态了,不要半途而废。”
“姓程的你就不是人吧。”傅江森也踩了加速,“你以后哪天能那么帮帮我?”
“好说好说。”继续敲,“快点,追掉了把你头砍下来扔江里。”
傅江森感慨:“你得感谢你爸娶了你妈,不然咱们肯定不能保持联系,我这玻璃心受不了你的欠嘴。”
都是京州豪门,程家人和复制黏贴一样无趣刻板,傅家就能生出一堆单口相声演员,包括程惟知那位常年不在京州的母上大人。
他们已经沿着京州江边道在开,程惟知想起刚到伦敦时候,他并不愿意去泰晤士河附近溜达。
一是不认路容易走错,二是城中一条河的布局容易让他想起京州。
他是京州人,但对京州的感情,基本只有厌恶。
可能是别的脑细胞太强,影响了他的位置和网格细胞生存,程惟知是个天生路盲。
在京州,每个知道他路盲的人,都在不厌其烦地利用这点。
帮他指路的,给他使绊子的,或者就是鞍前马后号称要保护他的。
其实呢?因为知道自己毛病,程惟知很小时候就会强迫自己记下标志物。到了十岁以后,只有完全新的路况,才能让他不知所措。
他在京州生活了十六年,以他的记忆力,京州大部分地方早就不会迷路了。
他懒得和那群人解释,他偶尔的解释也毫无用处。
因为那些人,并不希望失去这个机会。
到后来,他去美国念书,傅江森住得离他很近,母亲也托朋友经常接送他。
没有了司机、保镖、管家的包围,虽偶有迷路,但以前在京州因为迷路带来的压抑和烦躁却没再发生过。
直到偷跑去伦敦时。
傅江森当初只给他偷了护照,怕程家或傅家逼问他程惟知的下落,他紧跟着去机场逃回纽约。
程惟知到伦敦后的住址是另一个朋友紧急安排的。
朋友自己急着回国,只来得及给他一沓现金和一个地址,然后就把他送去面对伦敦四通八达的地铁——他这个路盲的末日游戏。
那场大雨里,他敲错到青青的家门时,特别后悔自己选了伦敦。
或许是因为都是华人,又或许是大雨里他实在太狼狈,青青在大雨磅礴里撑着伞喊他进屋休息,并同意他短暂借住。
程惟知在美国读的商科和精算,本来已经在纽约的投行开始工作,和爷爷的矛盾里,那份投行工作也占到一部分。
伦敦是仅次于纽约的投行聚集地,有人盛邀他参与一家精品投行的组建。
入住第二天去那家投行时,程惟知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从那家投行门前上车,坐八站下车,要再拐过一个广场穿过一块草坪,才能在一排相似的门洞里找到青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