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兰没有说话,一滴清泪从红盖头中滴落在玉白手背之上。
新郎未曾发觉,他轻咳了几声之后,又继续道:“还有一点也请姑娘宽心,姑娘以完璧之身嫁进来,我废人一个,定不会碰姑娘,日后待我归去后,姑娘自可再寻良人。”
听到这里时,路知乐觉得新郎官好像还不错,于是他好奇地问道,“欸,你是站表哥还是站新郎官儿啊。”
折风没听懂,疑惑道:“什么?”
路知乐哎呀一声,“意思就是,你是觉得戴凝姐跟表哥在一起好,还是跟新郎官儿在一起好。”
折风更疑惑了,“他人之事,我一个外人怎好妄自断言?”
.....死板!路知乐无奈,“行吧,当我没问。”他拉着折风的衣袖,“走了走了,我们出去等表哥了。”
两人出了房间,远处斜阳已沉,夜幕低垂。
今天是新人的大喜之日,白天人多阳气重且喜事冲煞,而此刻的古院中仍有宾客逗留,所以路知乐料定表哥的游魂不敢在这时过来,于是就带着折风在抄手游廊上瞎溜达了。
折风人美话少,偏偏路知乐又是个闲不住嘴的人,溜达了没几步他就忍不住开始叨叨,“你说戴凝姐怎么死而复生之后就没再继续自杀还反而嫁人了呢?”
“不知道。”折风回答。
路知乐哀叹了一声:“这也怪不得表哥会怨念深重了,毕竟谁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深爱的人嫁给别人,”他看着房檐上挂满的红绸,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世上痴情人千万种,但能舍弃鲜活生命和锦绣前程而甘愿陪心爱之人赴死的又有几人?
表哥倒是能舍弃一切,可结果是什么?
一具尸身还沉在冰冷的湖水中,一颗心爱在跟别人燕尔新婚。
折风的目光本凝望着云层弦月,闻言才侧眸看向路知乐,“深爱?”他似是觉得好笑,“若是深爱,那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路知乐脚步一顿,有些不太明白折风的话。
折风看出他眼中的不解,思忖片刻,“付出多少求多少,不是深爱,不过是等价交换罢了。”
路知乐理解不了他语气中的大爱无私,只是觉得他这样的觉悟特别适合去当一个情感博主,然后每天发一些关于情爱的心灵鸡汤去骗骗那些怀春的少男少女。
这样一来应该会给当代社会上减少很多渣男渣女吧....
折风见他沉默不语,回头注视着他,“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路知乐刚想说话,就听见一阵窸窣的脚步声,间或伴随着一个中气十足的骂声和妇女的哭泣声。
“你哭个屁啊哭,那死丫头卖到陈家不比卖到妓院好吗?而且是她自己答应的,又不是我逼她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路知乐看见从走廊的拐角处走出来一对中年男女,不是别人,正是惠兰的父母。
“你是没逼她,但你也没给她选择的机会啊,女儿上次都投河了,你就不能....”妇女的话还没有说话就被男人打断了。
“投河?”男人冷哼了一声,“你放心吧,我早就警告过她了,除非她死无全尸,否则她要是敢死,我就敢把她扒光衣服吊在城墙上,我让她死都死不清白。”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都透露着狰狞恐怖,不像个父亲,反倒像个恶鬼。
妇女露出惊悚的表情,但还是不敢大声顶撞,只是小声嘀咕,“你怎么这么狠的心啊,她好歹也是你的亲生女儿....”
男人顿下脚步,侧过身,迅速抬手给了妇女一巴掌。妇女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打骂,连叫都没叫一声,只是捂着脸继续哭。
男人打完她似是还不解气,又伸手推了她一下,“你还有脸提她是我女儿?要不是你不中用生不出来儿子来,我老张家也不至于到现在都让人戳脊梁骨,”他捏着妇女的下巴,迫使她抬头,“要不是你值不了两个钱儿,老子早就连你也卖了,所以你他娘的给我识相点儿....”
两人的脚步越走越远,骂声和哭泣声却都留在了原地,要不是这里只是怨念所造成的幻境,路知乐早就把那个男人打得他亲爹还魂都认不出来了。
路知乐气得上蹿下跳的,想揍个小鬼撒撒气都没处揍。
折风看他抓狂的样子像是很需要爆发一下,于是就拉着他的两个胳膊放到自己的胸腔前,认真道:“小月,别气,我给你打。”
折风低沉的嗓音像轻薄的羽毛一样,堪堪扫过路知乐的心尖时,他只觉得心中一阵酥麻,然还不待他做出反应,他的双手之间就突然爆出一层莹莹流光。
转变来的太快,路知乐都来不及阻止十七,十七就已经把凝聚在掌心的灵力拍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