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竞跟何盛讲,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善和恶,姜河是个十分复杂的矛盾体,与其说他被怂恿抢劫,倒不如说他是在用这种方式自我毁灭。
姜河是个聪明人,从他打探到警方已经着手调查他时,他就已经知道自己逃不掉了,腐朽的吸|毒生活让他窒息,他没想过逃。他心中有个地方,还在坚信着正道,即便他是个恶人。
他提前找了一个老乡,在他抢劫当天当围观的群众之一。
他要那个老乡当他的见证者,见证他最后一次违法是为了周琦,他扬言要给在老家的妻子配一套金首饰,表面展露给别人的无知贪婪,掩盖的是他自私的内心。
他将因周琦而入狱,这样不管以后多少年,周琦就算再怨他恨他,也永远忘不了他姜河,是因为她才坐得牢。
他还爱着她,他知道她不会再爱他了,可即便不爱,他也要她永远的记住他。
牢房前隔着冰铁栏杆的对望,是对他们年轻时候单纯爱恋的审判。
年轻的时候,同时有两个人追求她,一个是山村里陪她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一个是城里下乡来的教书先生。
青梅竹马比教书先生要更爱她,爱到几近变态的地步,周琦选错了人。
最后一点的善意源自妻子,姜河亲手将这份情谊毁灭,在结局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恶人,也彻底迷失了曾经的自我。
……
室内烟雾缭绕,讲话的人嗓音醇厚醉人,深重悠远的语调,叹惋着那个贫穷的年代的故悲情故事,然而头顶的昏黄的光线,早已将旁听者从思绪中拉回,只着目于眼前独自沉浸的讲述者。
专注认真的人最吸引人,付竞嘴里叼着烟,手底下掀着剧本,不时低头敲几下重点,他抽烟的时候喜欢眯眼,深邃的眼窝处露出几条深刻的沟壑,抬头时,能看到他干糙微裂的嘴唇,烟头炽红,燃灭的烟灰欲掉不掉,低头时能见他侧颚锋锐,刀削般的轮廓透着成熟男人特有的精悍硬朗,深麦色粗糙的皮肤也在烟雾朦胧中柔和起来……
俊朗粗野的男人,乌漆如黑曜的眸底干净清亮,笑起来温柔,冷硬的线条也变得有了温度,待他目光不经意的触及,勾唇即是撩人。
在何盛眼眸变深的第三秒钟,林绪清冷的声音就立即打断付大爷巴拉巴拉的无限感慨,他前移了几下被子,将自己的脸怼到镜头前,扼腕叹息道:“果然还是写故事的人最懂故事啊!你说是吧,小何?”
小何正走着思,被不知不觉中忽视掉的人突然点了名,神经立马一个激灵,他偏头,就见林绪端坐在镜头前,笑意深深的望着他。
笑意深而眼底发凉,瘆得人鸡皮疙瘩骤然乍起。
“对!”何盛连忙附和,作一副茅塞顿开状,回敬对方一个恭敬有礼的微笑:“我们想到一处去了。”
林绪笑着看他一眼,然后唰得低头扣了下指甲盖儿,没理。
何盛:“……”
“故事就是我写的,我要再不懂,不得坏事了啊,”完全不知道身边上演着宫斗戏的付大爷,在听到林学长的夸奖后,心情不错的笑了几声,他掐了烟,收拾好了剧本放回抽屉里,看向何盛:“就这样吧,最煎熬挣扎的心理你都能演得出来,剩下的几场戏肯定没问题。”
“借付编吉言,”何盛笑着朝他点了下头,起身告辞:“谢谢您讲这么详细,我现在轻松多了,后面还有十几天的时间,我希望我们还能像今天相处的这么愉快。”
“谈不上谢不谢的,”付竞开门送他出去:“这是我本职内的工作。”
何盛笑了笑,离开时对林绪也摆了下手:“那林老师,告辞了。”
“嗯,”林绪淡淡点了下头:“慢走,我就不出来送你了。”
“……”你要能出来,那还得了?
付竞不知道林绪什么时候会讲这种冷笑话的,送走何盛后,瞧着都快两点了,躺回床上,关了空调,刚准备跟人说晚安睡觉,又瞧着屋里有点熏,就起床开窗户通风。
“付竞。”林绪现在被扔在床上躺着,叫了他一声。
“嗯?”付竞开了窗户,躺回床上,盖被子回了一声。
林绪把脸又往镜头前怼了怼,说:“把我拿起来。”
付竞乐了几声,拿起手机,单指反扣了扣林学长那张满满胶原蛋白的脸,笑道:“拿起来了。”
“刚才那个人,”林绪问:“是演姜河?男主演?”
“嗯,”付竞问:“怎么了?”
“他多少岁?”
“不知道,”付竞摇摇头:“没打听过,演员这行都普遍显年轻,我目测的话,他是三十岁左右吧,你问这个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