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觉渐渐适应腐臭味,惊恐已经消散,禹破麻木地向前走。
不久,鸟鸣闯入右耳。禹破右偏头,眼睛猛地被强光刺得合上,再次皱眉睁开眼,鸟鸣出处是右侧的一扇窗,透射进来的白光混杂着浅松绿光若隐若现。走到窗前往外眺,是一望无际,比他还矮一截的松绿林,有别于白屋汗哥自残的窗户繁茂松绿截图。有鸟在鸣唱,有翅膀扑棱扇动的自然音律,和他身处的一片狼藉截然不同。
指尖刚触上窗框,脚下一空,整个身体极速下坠,眼里盛的全是黑。刹那后,巨大的缓冲力包裹他的身体,勒得他喘不过气。
再睁开眼,两根松绿丝线缠绕而成的绳索穿进白墙,而他掉进的正是松绿丝线编织而成的吊床里。吊床一抖,禹破被颠摔在地,抬眼往上瞅,吊床另一侧的松绿丝线绳索固定在窗外的松绿林里。
干净舒服是已经一身恶臭的禹破的第一感受。视线范围内没有一丝污垢,全是有些刺眼的白。缓缓站起转身,“啊”的一声又跌坐回去,墙角的物体只是犀利嗜血地看着他,那是一个伤痕累累的不倒翁,无数松绿丝线从窗外延伸进来扑在它的身上。
丝线们分成三部分各司其职:一部分编织成毯子包裹着不倒翁,接住从不倒翁身上不断渗出的汩汩鲜血;第二部分粘结成吸管,将被接住的鲜血沿着吸管送回不倒翁的身体里;第三部分则充当医疗人员对血肉模糊的身躯缝缝补补。
它们没让白屋粘上异色。
禹破看到的不倒翁瞳孔染上的全是嗜血和怨怒,四目相对被松绿丝线掐断。松绿丝线捂住了不倒翁的眼睛,轮到治疗它那破碎的眼球了。不倒翁的手也是残缺不齐,但它紧紧握着。
顷刻之后,松绿丝线完工涌出窗,一个摇摇晃晃着身躯的冷漠不倒翁完好无损地站在他的眼前,觉得眼熟。
不倒翁朝禹破一蹦一蹦,表情是木讷的,可禹破仍觉得有暗流。禹破被小不倒翁的不友善气势吓得后退,直到紧贴着窗户无路可退,后背硌上窗框一瞬,胸口的熊猫状不倒翁出领口悬空摇晃。
直逼而来的不倒翁停下身子,直愣愣看着禹破领口前的不倒翁项绳。
禹破随着它的视线低头看一眼,入眼的木制熊猫状不倒翁把他吓得瞳孔不断放大,因为眼前活着的不倒翁的面部表情勾勒出的也是熊猫状,只是领口拇指大小的不倒翁的熊猫表情是可爱讨人欢心的,而孩童大小的活物不倒翁冷若冰霜
“幸福……”不倒翁的冷酷表情逐渐转变为可爱熊猫样,慢慢吐出这两个字。
禹破压制着恐惧,略微颤抖着问,“你为什么会在这?”
不倒翁似乎不解其意,歪着脑袋呆笑,竟有些萌。
“可以从哪里出去?”禹破问得谨慎。
这话好像真就激怒了不倒翁,脸部表情转为不屑与狰狞,又往前蹦。
刷的一声,成束的白色丝线从天而降,缠绕住不倒翁便往上嗖地拽走。
倏忽间,上方传来猛兽嘶吼的声音,混杂其间的是低沉的哀鸣。冲撞声、撕裂声、玻璃破碎声、砍伐声……不绝于耳,鲜血成股停在眼前。禹破猛地抬头,数条细丝状的血还在不停从黑暗中往下滴落,窗外的松绿丝线倾巢涌入穿梭制止,一些血丝当即灰飞烟灭,另一些则被收集入漂流瓶。
松绿丝线捂住止不住哆嗦的禹破眼睛,将他送回深锁的木门外,门后传来猛兽粗喘的呜咽声,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禹破踉跄扶墙,视线一扫,这才发现木门口站着两个卫兵一样的不倒翁,尽职尽责不露一丝表情。
悦耳的钢琴曲从头顶前方传来,不久曲毕,一位老人在致谢辞后宣布,“幸福会,开始了!”
禹破却听到痛苦的哀吟声,声音细碎,却狠砸在他的身上,痛苦不已。
眼前的场景破裂,禹破睁开眼,对面宿舍楼顶的夜晚照明灯斜投在天花板上。他大口大口喘气,刚才的画面还是挥之不去,头晕沉得厉害。口干舌燥,得下去接一杯水喝才行。
攥着扶梯下床,找不着北的脚差点踩空,冷汗滴落。艰难落地,视线是眩晕的,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走向饮水机。拿出一次性杯子接了一杯,水桶发出咕咚咕咚的响动,禹破只觉头又重了。捏着水杯的手瞬时没了劲儿,整个人苍白着脸,脚没了力,就要瘫倒,却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箍紧。
“我带你去医务室。”时格的声音略显急促。睡在上铺的禹破要么辗转,要么掀开被子,要么盖上被子,这些细碎的声音都毫不保留地钻进了时格的耳朵,直到水杯落地他才察觉到禹破的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