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萍艰涩的点点头,身影落寞。
“去入轮回吧。”他轻声道。
清萍摇摇头,坚定道“不,我要找到我的孩子。”
她起身拜别,悠悠荡荡穿了出去,仿若一阵虚无的风般毫无波澜。
“这便是母亲吗?”望舒瞳孔中清晰干净倒映着顾俭的面庞。
年轻俊美的先生应声道,“天下母亲大多如此。”
望舒似懂非懂,对他而言,显然还不很能理解这种没有经过时间的沉淀而萌生的热切爱意,不管是女鬼,还是牢笼中产下孩子的女人,她们身上一瞬间迸发出的汹涌爱意,是有别于顾俭和问青给的特别东西。
不参杂任何情绪,只是一心一意,拿命在爱。
有些女孩子从出生就被赋予了当妈妈的使命,他们曾共享生命与心跳,是有别于其他不同的存在。
“顾俭。”
“嗯?”
望舒神情蹁跹,将前因后果告诉顾俭,又道:“那周朝生,后来又再娶了女子,幸福美满,儿女成双。”
顾俭点点头,轻声,“猜到了。”
望舒眸中满是迷茫不解。
他揉揉对方绸缎似的发丝,乱乱糟糟披散在肩头,是一副秾丽又迷离的模样,“天下男人大多薄情,誓言不是那么好说出口的,慢慢你会发现,往往先于旁人做到要比满口柔情蜜意更重要。”
望舒似懂非懂,又问,“你也会这样吗?”
顾俭摇摇头,视线分明一直守望少年,“若得一人,生死相守。”
“其实清萍,绝口不提周朝生,她那么爱他,到最后其实也猜到了周朝生的结局,只不过不敢相信而已,对吗?”
顾俭笑笑,霁雪初放,“或许吧。”
他们在这站度过四天,队伍销声匿迹,活下来的大抵都是被筛选过后的强者,在这些危机四伏的世界里,恶欲同被磨砺的更加牢固的感情相依相生。
恰逢今日有月,老太房里灯火通明,往常这个时候正房毫无动静,如今里面噼里啪啦不知在搞什么古怪,窸窸窣窣的声音好似大片爬虫经过,二人躲在小屋一角,月光透过油纸窗照进室内,近距离之下,望舒五官精致又绮丽,简直不似人造。
顾俭不合时宜在想,上帝大概在他身上下了大功夫,才能从无数个日日月月中造就世间难寻的绝色。
望舒手指伸进嘴角,湿漉漉的又往油纸上沾去,轻轻一抿裂开个小窟窿,是他指尖的形状。
细碎的声音越来越大,门口被撞的啪啪做响,他们似乎不再怕手指造就的铭牌,一次又一次的要撞进来。
对方体积较小,撞出来的声音轻且密,啃咬厮磨声大片令人骨头缝都发麻,那东西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砰!”的一声,成群的婴尸细细密密爬进来,一跃而起从房顶到台阶,分布密集且庞大,宛若一小支团体军队,他们的小房子也未曾免遭其难,只是婴尸顾及着什么却一直没有撞门,从茅草顶上攀爬而过的声音清晰可鉴,似乎下一秒便能扎破茅草跳进屋子。
他们的影子透过月光层层叠叠,庞大而尖锐。
漆黑无白的眼睛搜寻迅速,分寸也不放过。
顾俭瞬间汗毛直立,那只无白的眼睛下一秒就要贴到望舒探望窗外的视线上。
“嘭”的一声。
它发现了。
顾俭迅速捂住望舒背身倚靠加固后的窗底。
婴尸愈加暴躁,拍窗的声音吸引了一部分婴尸。
望舒被他捞进怀中,二人放轻呼吸。
不知为何他们只是急躁的一圈又一圈在兜兜转转,这实在奇怪。
伴随着一声古朴的敲物声,所有婴尸一致向前。
方向是——
主屋。
没人再去管他们二人,这声声敲打似乎有蛊惑人心的作用,迷迷蒙蒙直令人晕晕乎乎。
顾俭打起精神,怀中的望舒却丝毫不为所动。
主屋的门开了。
望舒跪坐在顾俭怀中向外探望。
看不清那东西的模样,刺目的大红袍子宛若每一个鬼片故事的封面一般,泛着诡异不详的气息。
壮硕且皮光油亮的婴尸较门外这些大了不止一个档次,它呜呜咽咽发出吼叫,那些婴尸群瞬间跪趴下来。
显然,这只婴尸在他们面前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鲜红的指甲上是干扁苍白的枯骨,那东西没有皮,平白只穿了件袍子蔽体。
望舒二人没有轻举妄动,那东西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嘴中发出令人不适的声音。
嗰兹——嗰兹——
好似正在咀嚼什么软烂黏膜的肉,牙床上下碰撞而令人自觉酸软。
那大抵是个女人,身边壮硕的婴尸趴在地上蓄势待发,女人进门,又出来。
这使得望舒能够看见她的全貌,矮小的身躯上摞着细碎的骨头,并不光洁,反而一段一段将要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