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气,让气流通过口腔。默数到六。
吸气。呼气。
一次。又一次。
她正坐在椅子里。她不需要去任何地方。
她狂乱的心跳渐渐平复下来,但整个胸口仍在抽痛着。
等到胸部突突的跳动稍有缓解,她便强迫自己的手指停止抽搐。但它们拒绝配合。于是她将手指塞进自己与椅子的缝隙里,用身体的重量将它们压住。
她崩溃了。
她确实崩溃了。
就算试图否认这一点也没有任何意义。
在监禁期间,她的精神里有某种东西破裂了,但她不知道该如何修复,甚至无法通过思考来解决这个问题。它直接从内部吞噬了她。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膝盖。泪水从她眼角滚落,顺着脸颊流到嘴唇,最后跌落在她的裙子上晕开深红的一片。刺骨的寒风吹得她皮肤冰凉。她抹掉眼泪,把斗篷裹得更紧,戴上兜帽。
斗篷带来的温暖让赫敏几乎窒息,但她此刻坐在游廊上,仍能感到寒冷和恐惧。她努力地思考着。
明明她之前还好好的。就在昨天。她那时明明好好的。为什么?为什么她那时候没有为此困扰?
某种广场恐惧症。一定是的。不知怎么,她已经在那间没有光亮、声音和时间流动的牢房里对墙壁带给她的安全感产生了依赖。这种空间上的限制已经在那段时间里变成了她生活里唯一保持不变的东西。所以现在,无论是什么时候,只要她抽离了当前处境带给她的那种紧迫的恐惧,只要她有时间开始思考…
这种开放的空旷感就形成了另一种恐惧,将她整个人吞噬殆尽。
室外的情况比起楼上的走廊要糟糕太多。
也许她只是没有做好准备。也许,她现在知道了这种感觉,就能克服恐慌。如果她能给自己设定一系列可控的目标:先走下台阶,再走过碎石小道,再走到树篱前。
如果她能控制自己的步伐。
她肯定不会那么快就在树篱迷宫里迷路。
她的胃又扭曲了起来。逃跑计划的战线已经被越拖越长,她甚至还没有机会仔细调查能够逃跑的方法。她花的时间越长—
她就越有可能怀孕。
她甚至可能已经怀孕了。就算没有,那张木桌每出现一次,这个可能性也会越高。
她想哭。
她瞥了马尔福一眼,他正在如饥似渴地研究着魁地奇比分。
关于他,她应该知道些什么有用的信息?他所做的一切只有发怒,读报,然后出去杀人。
她永远逃不走。她可能会死在这座庄园里。
她绝望地打量着他。
他只是那样的冷酷。愤怒。
那股冰冷的怒意似乎笼罩着他全身。她能感觉到他的周身有黑魔法缠绕的痕迹。
究竟是谁会让他如此痛恨?他是不是也和卢修斯一样,把纳西莎的死归咎于凤凰社?那些杀戮咒是为了复仇吗?这是他拼命往上爬的原因吗?
他已经完全变了。多年前她认识的那个男孩,如今在身边这个男人身上已经看不见一点当年的影子。
他长高了,身形也更加宽厚。学生时代的那股高傲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明显肃杀的权利感,以及一种足够令人无法质疑的致命感。
他脸上属于少年的稚气已经尽数褪去。这是一种近乎残酷的美。那种分明的贵族气质,在他脸上表现出一种强硬而坚定的神情。灰色的双眼就像刀锋一般。头发还是那样淡淡的铂金色,被随意地梳到一边。
他浑身上下看上去都像一个懒散的英格兰领主,除了那几乎摒除一切人性的冷漠。如果刺客的利刃被做成人形,那应该就是德拉科·马尔福的模样。
她定定地看着他,将他的样子刻入脑海。
一个美丽的,被诅咒的,堕落天使。
又或者,是死亡天使。
当她端详着他的时候,他利落地合上报纸抬头看向她。她和他的目光接触了一会,然后移开了视线。
"你怎么了?"他盯着她看了几秒后问道。
她的脸微微泛红,没有回答。
"不说的话,我就直接从你脑子里找。"
赫敏努力不让自己在他的威胁下退缩。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树篱。
"我—我想这是广场恐惧症,"她深呼吸了几次才开口,"有一些—有一些关于开阔空间的事情,让我觉得恐慌。"
"为什么?"
"我不知道。这其实不太合理。"她一边语气尖刻地说着,一边低头检查斗篷的针脚。代孕制服的针线功夫看起来十分精致—这完全在意料之中,也是完全说得通的。不像此刻困扰着她的那种毫无理性的思绪。
"我敢肯定你已经有自己的理论了。"他用一种极富挑战性的语气说道,仿佛在激她拒绝告诉他,然后他就能强行进入她的思想,自己把答案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