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敏从抽屉里随意拿出一双,低头盯着手上的鞋子。鞋底很薄,是用布料做的,极易磨损。如果她想逃的话,就必须去偷些其他的衣服和鞋子。
挂在墙上的肖像画的是一位年轻漂亮的金发女巫,她无疑是马尔福家族的一位前辈,分明的面部线条和轻蔑的神情与赫敏所认识的马尔福们如出一辙。当初创作幅肖像的时候,这位女巫可能才刚从霍格沃茨毕业。她漫不经心地坐在高背椅上,神色漠然地望着赫敏,身边还放着一本书。
赫敏凝视着肖像,许久后才缓缓转过身,环视着房间里其他地方。对面的墙壁上有一扇门,特殊的设计让它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赫敏走上前打开了那扇门。
门后是间浴室。大部分空间都被一只爪足浴缸所占据。没有淋浴花洒。除此之外,只有一些最基本的生活用品:肥皂,毛巾,牙刷,还有一只用来盛水的小杯子。
赫敏走上前去洗手。双手离开洗脸池时,她装作不小心碰到了杯子。杯子从洗手台上掉了下去,与地面相撞的瞬间发出尖锐的声响。但是杯子没有碎,甚至一丝裂痕也没有。
杯子上有保护咒。
马尔福果然缜密。
她俯身拾起杯子,简单清洗一番后放回原位。她转过身,发现浴室里也有一幅肖像。那位年轻的女巫站在画框里,用一副了然的眼神看着赫敏。
赫敏装作无事发生,走回了卧室。
不到一小时,赫敏就已经检查完了房间里的每一处地方。她并不指望自己能在肖像严密的监视下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抑或是惹出什么麻烦。那位女巫接到的命令显然是像老鹰一样监视赫敏。
赫敏走到卧室门前,犹豫了一瞬,然后转开把手走进走廊。
她的心跳忽然开始加速。
她想要独自一人走进另一间房间,这种想法带给她一种难以置信的、近乎恐怖的自由感。她关上身后的房门,靠在门板上,试图放慢呼吸节奏。
停留在门把手上的手指抽搐着。她环顾四周,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走廊很长,一眼望不到的尽头隐没于黑暗之中,看上去过于—空旷。
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她早就想过长时间的隔离监禁会对自己产生某些持续性的影响。但现实情况更加复杂。这不仅仅是一种不安,而是一种恐惧。
她拼命调整呼吸节奏,想要冷静下来,但始终没有成功。她的胸腔因为小幅而快速的呼吸而突突跳动。
在这座庄园昏暗寒冷的翼楼里,她唯一能听见的就是自己的喘息声。
她咬住嘴唇。她的思想—她一直都是那么信任自己的思想,甚至连自发的记忆封锁也是某种形式的防御机制。而现在她却在这里惊慌失措,几乎喘不过气,只因为她是自愿走进这条走廊—
这是几乎是种背叛。
她紧紧闭上双眼,用尽全力想要平复呼吸。她的手仍抓着门把手,仿佛只要一放开她就会溺水淹死一般。她真的很想把手抽回来。
此时此刻,她的理智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她会没事。
她想要向前再走一步,但双腿拒绝配合。
这只是条走廊,只是条走廊而已—她这样对自己说。她可以到这里来的。没有任何命令阻止她这么做—
没有任何命令阻止她这么做…
…除了她自己。
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想试着挪动脚步,但还是失败了。她突然抽泣起来,靠着门蜷缩成一团。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这样哭是什么时候了。也许是很久以前,在那间不见天日的牢房里。
她就这样站在空荡荡的庄园翼楼走廊上,颤抖着,喘息着,哭泣着,为至今为止枉死的所有人,为倒在马尔福杖尖之下的所有人,为每一个她在霍格沃茨遇到的、又被送进魔窟的女孩。她痛恨锁住了她手腕的手铐,但她突然意识到,不知何时,她竟然已经亲手为自己的思想束上了镣铐。
她冲进房间里砰地关上门,跌坐在地上哭了许久。
整整一天之后,她才成功地迫使自己再次走进那条走廊。
她下定决心要克服恐慌。第二天一早,她就把卧室的门完全敞开,然后坐在床上俯低身子,强迫自己盯着走廊,直到她的心跳不再因为仅仅看着那条走廊就在胸腔里痛苦地狂跳。
如果她连保证自己在不会精神崩溃的前提下走出房门都做不到,那逃跑简直是天方夜谭。
她坐在床上一边吃着先前出现在房间里的早餐,一边思考着她所面临的困境。
在她独处的时候,这个问题似乎更加明显。她不确定,究竟是因为手铐里的强制咒在她与马尔福夫妇共处时逼迫她顺从、从而分散了她的注意力,还是因为她有某种潜在的精神创伤—在那么长时间的隔离监禁后,"被控制"可能已经是她所唯一知道的生活方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