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大夫人暗暗瞥了眼呆在旁侧装哑巴的女儿,死了心,面上扯出笑,熟稔答道:“七娘这就是冤枉我了,急的人可不是我,是祖母呢!打你回来起,她就一直等着你过来呢。不想之前出了那事……”
说到这,她顿了顿,一双眸子试探地往令嘉脸上看,却只见得一张盈盈笑靥。
“……祖母听闻你受惊,担心得厉害,这才打发我过来看看。”
“些许小事罢了,并无大碍,若是连累姑祖母忧心,倒是我的过错了。”
段大夫人笑道:“可不是关心则乱嘛!待亲眼见了你,自然就安心了……正巧祖母挂念着叔叔婶婶他们,纵有书信往来,到底也有书不尽之处,有好些话等着你去说呢。”
令嘉闻声,忽地笑了,说道:“大表嫂来得这般巧,又偏把我抬得这般高,我可就少不得要待价而沽了。”
段大夫人奇道:“七娘你竟还有缺的东西?”
说到这,令嘉叹了口气,“王府的情景如何,大表嫂你应也知晓几分吧。”
段大夫人委婉答道:“听闻是有些简朴。”
一旁的段英面露轻嘲。
从令嘉的角度去看,自是将段英的神色尽收眼底,她眯了眯眼,继续与段大夫人说道:“大表嫂无需给我面子,这处王府与其说是简朴,不若说是破败。后院院落荒废许久,全然不能住人。景致倒是天成自然,颇有野趣,可惜过路杂草丛生,我走十步少说要绊三跤,荒郊野岭不外如是。还有下仆,堂堂王府,后院居然一个使女也没有……”
说到这,她尚算平静的语气终是暴露出她心底深深的怨念。
傅七娘子打从出生落地起,就被她娘当做眼珠子一般裹在手心呵护,自小就是仆从环绕地长大,身边单单做服侍她之用的婢女就有十几个,这还不算那批保护她用的武婢侍卫。
然而令嘉新上任的夫婿的生活习惯却与她截然相反。
萧彻虽然也是打小被人服侍大的,但他却是意外地排斥下人的服侍,比起下人服侍,他似乎更喜欢亲力亲为。萧彻在府中时,能就近服侍他的人只有安石,但即使是安石,萧彻也不曾让他离得太近。不过萧彻虽然不喜下人,但对令嘉还算尊敬,至少他在令嘉院中时,就没有对令嘉身边的那一群使女表达过什么意见,只是无视她们的存在而已。
也正因此,令嘉当时并未发现萧彻这一点小小偏好——直到她来到燕州。
因为新婚不久接连遇事,然后又匆匆离京,令嘉嫁妆中的诸多田产她都没来得及交接好,不得已之下,她只好留了一批心腹使女在京先帮着处理。带过来的使女只有四个。当时她想着燕州王府里总不差会服侍的使女。
——结果还真就差了。
令嘉现在迫切需要的使女却并非是短时间内就能补齐的。能在王府伺候的使女最少也得要识文断字,通晓礼仪规矩,寻常牙行哪里教得出这样的使女,而要到令嘉身边伺候,要求中又添了项武力值。这样的使女非得花费许多年时间才能调教出来的。就像令嘉现在用的那批使女,无一不是被教导多年,然后优中择优,才被张氏选出送到女儿身边。
听到这,段大夫人会过意来,她问:“七娘这是想借人?”
令嘉皱眉,似是不悦,“大表嫂怎的这般小气,不过几个使女而已,都舍不得给我,居然还要说借?”
段大夫人心中不由一惊。
这……这也太放心了吧!
然而,眼前这张精致眉眼,一颦一簇,鲜活明丽,半点看不出伪色。
段大夫人心中一叹,说道:“这担心那些使女笨手笨脚,不够机灵,七娘你用着不顺手嘛?”
令嘉不以为意道:“不过做些小活而已,又不用她们贴身伺候,纵使笨些于我也无妨总好过现在没人可用。再说姑祖母的治家之风我还不知道,你们家里的使女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大表嫂可不许再找借口搪塞我。”
段大夫人闻言,不禁暗赞令嘉年纪虽小,但这份睁眼说瞎话的功力着实不差。傅家老宅可就在燕州城中,傅成章夫妇可留了不少心腹老人在这,下面部曲众多,哪里缺得了傅家七娘子的人手。
心中虽知令嘉是在示好,但这份示好太有诚意,段大夫人终是动容,应了下来,“……七娘你有什么要求不妨说下,我回去看着给你挑些人过来。”
令嘉这才重新露出笑来,张口就道:“我的要求也不多,长相要俏丽的,安静不多话,熟悉这边人情关系的……”
至此为止,这些条件都很正常,直到——
“……最重要的是,”令嘉肃色道,“要直到怎么照顾狸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