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升职记录(121)

“啪!”

小瓷瓶自那纤长的指间滑落,跌在彤砖上,碎成片片,仅剩的两枚药丸在碎片中滚出两圈就停下不动。

令嘉恍然回过神来,俯身去拾那被她视作得意之作的药丸,却不妨碰到瓷片,白嫩的指尖被割出一道小口,血珠自那小口溢出。

令嘉怔怔地看着那点血珠,大约是十指连心,心尖竟是有些发痛。

她之前与萧彻说的是实话——她并不介意为家族舍身。若是能杀了耶律昌为兄长们报仇,莫说只是嫁给萧彻,便是叫她去死,她都不会眨眼。

既如此,她为什么会哭呢?

溢出眼看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在彤砖上,晕出一滩湿痕。

令嘉是很少哭的。

她身边总是不少那种愿意付出所有代价来换她展颜的人,所以她的眼泪总是刚面世,就叫人给截住。

可是今日,在这空无一人的宽阔殿宇里,她蹲在地上,泪盈于睫。

就像十年前,兄长噩耗传来,母亲重病,父亲既要忙军务,又要安慰母亲。平日里,承载了整座府邸关爱的小人寻到机会逃出院子,跑到兄长院前的小树下哭,捂着脸,不发出一丝声音。

没人发现,也没人关心,与平日的受宠相比,便越发显得可怜。

那时,她在哭什么呢?

哭一场离别。

现在,她又在哭什么呢?

哭一身无奈。

也不知幸是不幸,她的父亲、丈夫都是那种或好或坏,皆能入史册的大人物,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意志坚定,百折不挠,欲为常人所不能为,不择手段,奋不顾身。

平心而论,她爹也好,萧彻也好,待她都算是极为纵容的了,但到了关键时刻,她既不可能拒绝她爹的安排,也不难以改变萧彻的决定,如此对比,她反而更能感觉到被操纵的悲哀。

如今二人目标还算一致,她都已觉难受。倘若时日长些,二人产生分歧,一人牵着一边,她该何等难受。如若运气再差一些,那会生了个孩子,四处牵扯着的,她干脆去死算了。

这会,她倒是宁可自己迟钝一些,无知无觉的,既不觉父亲算计,也不觉萧彻情意,这样她大约也不至如此难过。

过了一会,令嘉拿帕子擦了擦脸,重新站起身来,踩过那点湿痕,拿出镜子整理下稍乱的仪容。

至此,再无人知道,傅令嘉曾在这哭过一场。

令嘉她想,她爹也好,萧彻也好,或许能操纵她一时,但谁都别想操纵她一辈子。

整理好凌乱的情绪,令嘉召回万俟归,不容置疑地吩咐他道:“陆三娘那边,你莫再惦念了,殿下那边我自会与他分说。”

万俟归应下,心中却是颇为苦涩,这王妃派了自己贴身的婢女亲送那陆锦回陆府,他纵有心又能如何。

以燕王之御下,今日这办事不利的罪名,哪里是燕王妃帮忙就能逃过的?

在地动的第二日,京中召集诸多人力连夜不休,终是清理出一条可供下山的路来。

只是萧彻却是失了言,并未如他离开前所说的一般上山来接令嘉。

令嘉心中压着事,倒也没把这放在心上,指挥着身边的宫人收拾好行李,准备随御驾回京。

但直到入了雍京,令嘉方知萧彻为何失言。

帝后爱女清河公主在小产后忽遇血崩,御医针灸汤药并下,竟也只拖了几个时辰,一缕芳魂就归于地下了。

这噩耗里唯一叫人能庆幸一点的,大约就是在清河公主在离去前,萧彻护着公孙皇后终是赶到公主府,母女、姐弟得见最后一面,全了亲伦。

公孙皇后千辛万苦地回到京中,却正赶上长女逝去,悲痛过度,原就亏空的身体一下又发出病来,连起身都是艰难,如今只能在公主府中养着。而驸马因大受打击,神智都有些乱了,根本理不了事。

原本能搭把手的太子受命监国,在这满京慌乱中忙得不可开交,便是心中伤痛万分,也抽不开身。于是乎,萧彻一人既要帮着筹办长姐的后事,以及在皇后榻前服侍汤药,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抽不出身去接令嘉。

皇帝得知此消息脸色大变,顾不得回宫,便往清河公主府赶去。

公主府中已是挂起了白幡,清河公主就躺在正房的榻上,身上已是叫人重新着扮过,身着锦服,发系高髻,面敷脂粉,芳容灼灼。若不是有那堆了一室的冰块都没压住的隐隐尸腐味在,几乎叫人怀疑这只是一个睡着的人,而非一具冰冷的尸体。

为她着扮的人正是驸马公孙炎。

公孙炎面色惨白一片,越显得眼下青黑,眼眶中满是血丝,唇角干裂,一看就知道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休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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