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道:“臣妾代王爷谢娘娘恩典。”
钦谦从越王府回来,回禀说“越王病情如旧”。
老三自从少年时因为红叶而病发,病情已经缠绵十余年,虽不见好,却也不见坏。因此听了这话,我只托付钦谦尽心为越王诊治,没再多过问。
佛塔奠基之日,范弘送太后出宫,我暗中令范进另外安排一队锦衣卫沿途跟从,又由这队人看着太后回来,然后接红叶回府。
红叶在宫里伴着我时,显然心神不宁,正远远牵挂着潭柘寺。她现在与他,是夫妻同心,她的心在老三那里。
我看在眼里,很不落忍。我竟真的将她当做人质放在宫里,令她不能贴身照顾夫君。
可我坐在这个位置,我的丈夫病着,我的儿子还小,我头顶悬着一把利剑,若不谨慎行事,一步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到晚间,我陪着黑蛋用了膳,见范进看我,袖子下微微比个“三”的手势。我便托辞要去看看金桔练的字,从寝殿出来。
避到偏殿,范进低声道:“禀娘娘,今儿跟去的锦衣卫百户说,其它事都无异常……只是越王爷,似乎身子不大好。”
我皱眉:“怎么个‘不好’法儿?是像从前那样不好,还是比从前更差了?”
范进道:“今儿在寺里,全程都没能扶着太后。”
我听见这话,像半截身子浸进了冰水里。
“他连自己走路都不能了?”若非如此,以老三的纯孝,这等尽孝承欢的场合,怎么会撒手不管母亲?
范进道:“王爷倒是硬撑着自己走路的,但只略看了看建塔选的地皮,就在客房里歇下,借着跟住持说话,歇了好一阵子才走。据说大冷的天,衣裳都被虚汗湿透了。”
我知道这病恶化起来有多厉害,因此一刻也坐不住,忙吩咐道:“去叫钦谦来。”
钦谦刚进门,还来不及行礼,我便道:“钦太医免礼,本宫听说越王的病似乎更沉重了,着实放心不下,特宣卿家来问问。”
钦谦却跪下道:“臣知情不报,是死罪!”
我大惊道:“什么知情不报?你知的是什么情?”
钦谦叩头道:“臣先前受娘娘所托去给越王爷诊症时,王爷已病入腠理,金石无效,只是王爷嘱咐臣不可透露病情,因此臣对娘娘撒了谎。”
我急道:“怎么会金石无效?当时陛下病得那样重,你不是都妙手回春,将他救回来了么?”
钦谦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陛下和王爷虽然是同一种病根,但天赋秉性有强弱之分。陛下只在少年时发作过一次,便如常人一般生活,而王爷则自幼体弱多病,发作一次后绵延不绝。虽然曾远赴四川休养,游历山水,对身体有所裨益,但终归年少时郁结于心,伤神过甚,难以弥补。臣所行放血术,风险本身就极大,不是对每个人都有效,况且王爷王妃都笃信佛教,生怕若救不回来,反倒给身体留下残缺,累及来世……因此不肯臣施行此术。”
“糊涂……你们怎么都这么糊涂!但凡有万分之一活下去的希望,就试着活下去,今世尚且难料,为虚无缥缈的来世留什么退路!”唤范进道:“来人,悄悄备下车马,别让陛下知道。本宫要去越王府!钦太医,带上你的家当,随本宫来。”
第211章 忏悔
我来得正是时候。越王府乱作一团,听说皇后驾到,连能组织起来整整齐齐接驾的人都没有,乱七八糟跪了一地的丫鬟仆妇。
“王爷和王妃呢?”我问。
一个小丫鬟道:“在寝殿里,王爷身子不好,王妃和太医在旁看护着。”
我看了一眼钦谦,连忙由那丫鬟引着往王府后院赶。
听见通报说我驾到,老三在病榻上用力微微睁开双眼,笑了一笑,嘴唇动了动,却听不见声响。
红叶跪在他床边,听见他的话,含泪禀道:“王爷叫臣妾代他向娘娘行礼问安。”
老三的面色像纸一样白,原本温润如玉的佳公子已然憔悴得让人认不出。我忍着泪上前扶起红叶:“都这样了,还管什么虚礼。”
废话不多说,我对老三道:“陛下当时病重,经钦谦行放血术之后,转危为安,再让钦太医也给你试一试,可好。”
老三费力地摇了摇头。红叶在旁拭泪道:“娘娘的美意,王爷和臣妾都心领了,只是此事王爷和臣妾此前已经商定……”
我又气又急:“钦谦都已经告诉我了。你们糊涂!不争一争这辈子多活几年,哪管什么下辈子?”
老三仍旧只是含笑,口型微动,红叶攥着他的手不肯走,他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红叶便道:“王爷想和娘娘说几句话。”说罢冲我福了一福,退出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