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三人难得聚齐,喝得都略有醉意才散。
夜里收拾就寝,黑蛋微醺着问我:“今早上说起沐俨的那会儿,聊他聊到最后,你怎么跟我说的来着,那句话我还想听。”
“有你在,我从来都看不见别人。”我说。
“嗯,嗯……若微,真好。”他红红着脸儿,像个孩子似地歪在床上,安心笑了。
第178章 (朱瞻墡番外)红线
作者有话要说:1.小五对若微的情感,并不能用单纯的“喜欢”或者“爱”来概括,而是更为复杂。具体是一种怎样的情感,每位读者可以见仁见智。2.小五的情感线,差不多从小五出场就埋下了,一直慢慢发展变化,有心的可以翻回前面小五的戏份看看哈哈哈。3.小五发乎情止乎礼,而若微对小五的心事毫不知情。小五的感情对若基感情线发展几乎没有影响。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朱瞻墡视角)
“这是你大哥哥的,别乱动,给他放回去。”娘笑着说。
我不肯放。
那是一把黄金打成的鲁班锁,细细浅浅地雕着龙、麒麟各类祥瑞的图案。皇兄小时候,皇爷爷赏的,后来他大了,终日读书习武,不玩这些,便闲置在书房里,被我摸了来。
“大哥哥不玩。”我不肯放,继续低着头拆解。
“墡儿乖,给娘。”娘伸出手来。
我扭过身子:“大哥哥不玩,他已经不要了。”
“放下,娘让人给你做个新的来,比这个还好玩的。”
“我不我就要玩这个,我差一点就快要……”说着,我解开了,兴高采烈地举起散了满手的金条条给娘看,娘一巴掌打在我手上,金条条落了一地,我哭了。
我是娘的幺儿,东宫上下都说我是她最宠的孩子。
每天盯着大哥读书,却放我去玩。我怎么胡闹,她都能容着。
我那时无论如何都不明白,为什么宁肯给我做一把新的,都不能把皇兄不要的东西给我。
后来我渐渐猜到了娘的规矩。
我可以把三哥的书涂花,可以把小妹气哭,可以掀宫女的裙子,但我不可以动皇兄的东西。
我可以乖巧也可以不乖巧,可以上进也可以不上进,但我一定不可以比皇兄出挑。
娘在我的头顶画了一条红线,那条红线,就是皇兄。
永乐八年的春天,东宫新来了个小姑娘。说是要给皇兄做媳妇。
又漂亮又聪明。眼睛又黑又亮,像黑曜石珠子,一笑就弯弯的。
皇兄喜欢她,比喜欢世间他所拥有的一切还要喜欢。
自从她来,以往那个对娘言听计从的、十全十美的皇兄就变了。
他以为周围没人的时候就偷偷喊她“媳妇”。
他用膳时在桌子底下拉她的手。
他看书的时候跑神,还在书下藏一张纸,画她的模样。
他天天想尽办法请皇爷爷的御旨带她出宫玩。
我知道得太多了。
凡是给皇兄的,都是最好的。
凡是最好的,都是给皇兄的。
东西是死的,给他了就归他所有。可人是活的。
我偏要来碰一碰。
更何况,那个小姑娘,是真的挺可爱。
“你陪我玩吧。”我说。
“玩儿什么?”她问。
“斗草。”
她似乎觉得很好笑,但又没明着表现出来。
我不知为何有些气鼓鼓的,问她:“有什么好笑的?”
她被我看穿心事,略吃了一惊,不可置信的眼神望了我一眼,笑道:“五殿下小小年纪,像会读心术似的……民女并非觉得斗草有什么好笑,只是想起太孙殿下爱斗蟋蟀,三殿下爱斗鸡,鸡吃蟋蟀,蟋蟀吃草,兄弟三人的爱好能连成一串,怪有意思的。”
蟋蟀吃草,我爱玩的东西,被皇兄爱玩的东西吃,想想就好气。
她问过皇兄为什么喜欢斗蟋蟀。
她没问我为什么喜欢斗草。
我喜欢斗草是因为,斗草决定输赢时只看草茎叶梗本身软硬刚柔,不必像斗蟋蟀,还要看蟋蟀背后的主子权势高低。
但她没有问,我就忍住了没有说。
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时选择了放弃。是得知她把我给的糖塞给皇兄吃的时候,还是听说她北伐时为了皇兄出生入死的时候,是他们在火场中眼里只有对方把旁人都忘了的时候,还是她终于嫁给他的时候。
我也不知道自己选择放弃,是因为败给皇兄、认输了,还是因为我更习惯待在娘划定的红线下面,再怎么在边缘游走,也终究知道红线不可逾越。
越长大,那根红线就越鲜明。
皇兄从未刻意打压我,是二叔和三叔的一切都在提醒着我,那根红线的作用。
红线是娘从我小时候就烙在我身上的护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