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她知道了,自然会明白。”
我从来都清楚,我和他们之间,有一道透明的壁。看似近在咫尺,却永远无法触及。
却没想过,他会这么说。
是有多自信,才毫不犹豫说得出“她知道了,自然会明白”?
像是心里有什么被击溃,我的声线都带着颤。我听见自己说:“看来臣妾当年想要介入殿下和孙姐姐之间,是想错了。等殿下将镇儿还给臣妾,臣妾只一心抚育他,绝不会与殿下和孙姐姐再有任何干涉。殿下从此可以彻底放心了。”
他对我的话不置可否,只说:“若微对镇儿极好,这些年没有给镇儿吃任何委屈。若你能看得透,不与她为难,她自不会与你为难。”
他又安排了一番心腹宦官和侍卫,当晚便潜行离开负责接待的驿站。
我一夜未能成眠。窗外一轮圆月挂在天际,不像往日苍白,而似有了颜色。入宫多年,心如死灰多年,我终于开始重新去想,以后要怎么活。
第144章 鸿门宴(一)
【回归若微视角&时间线】
“太子贵嫔来啦?”郭贵妃笑得花枝招展,往我身后看了看确实没别人,笑问:“怎么不带孩子们。我还特意命人备了些小点心。”
我笑道:“承蒙娘娘美意。说起来也怪难为情,孩子们舍不得他们的爹爹,都哭累了,早早准备歇息了。若抱来,困眼蒙眬的,怕失了礼数,扫了父皇和娘娘的兴致。”
黑蛋被迫在这时候去南京,背后定少不了这女人在皇帝耳边搬弄是非。我存心刺她一句,反正已经撕破脸,也无需再对她伪装示好。
郭贵妃脸色僵僵的。但我这话不落把柄,她也奈何不得我。
皇后和老三早就来了,郭贵妃的孩子们也都在,我们一到,人齐了便传膳。
台上两张桌案,一张给皇后,另一张是皇帝的御案,郭贵妃与他坐在一起。一眼望去,看不出皇后与贵妃的尊卑高低。
我原本可与亲王公主们坐在台下,为着帮衬皇后,便做个孝顺媳妇,立在她身边侍奉台上三位用膳——帮衬她,就是帮衬黑蛋。我不能陪黑蛋去南京,那么至少要在□□他稳住后院。
先帝已出殡,宫中饮食恢复如常。茹素那么多天,郭贵妃小厨房的膳食又向来甘美,然而皇后几乎什么都没吃。
传膳上来,我按她平日喜好夹菜奉上,她都没动。倒是叫我用银盏子取了盏绿豆汤,似啜非啜地润着嘴唇。
眼看着母后不吃,老三、小五、嘉兴按礼数也不好大快朵颐,都束手坐着,不动筷子。
我便问道:“母后可是身子不爽快?”
皇后点了点头,强笑着看了郭贵妃一眼:“妹妹费心款待,倒是我无福消受,扫陛下和妹妹的兴了。”
皇帝便连忙让她回宫歇息,又让叫太医来:“咱们刚成婚那几年,在北平时你也常夏天里病恹恹的,在南京好多年不犯了,回来又如此。果然是要搬回南京去才好些。”
皇后轻轻叹了口气,微笑道:“难为陛下还记得。”
皇帝微微露出尴尬,笑道:“自然还是记得的。”
我便扶了皇后回坤宁宫,嫡出的孩子们自然也跟着告退。
进了宫门,皇后瞬间病容全消,也不用我扶着,在凤椅上坐了,喝了口茶,打发走了下人,说道:“往后凡是与郭氏相关的,滴水不许入口,片布不许贴身,香料玩物也不许碰。”
原来是疑心郭氏下毒。怪不得只让我用银盏子盛解毒的绿豆汤喝——银器本就是古代验毒用的。
三个孩子都是宫里长大,听了这话便明白是怎么回事,都答应着,让她放心。
老三向来醉心佛道,不问朝政,嘉兴又是未出阁的女儿家,皇后便让他俩回去歇着,留下我和小五。
不多时太医到了,是太医院院判张凤举,从前是东宫属官,算是皇后用惯的旧人。
诊完症,张院判也知道皇后其实无病,便泛泛说了些富贵女眷常有的脾肾虚之类的话,无非是两人对好台词,将来好一块儿敷衍皇帝,免得穿帮。
说完病情,张院判吞吞吐吐,似乎还有话讲。
皇后道:“这两个孩子不妨事。”
张院判便道:“之前娘娘让臣留意的……陛下昨儿,确实找御药房的内官,拿了几味助兴的药。”
毕竟是长辈房中秘事,我一个儿媳在旁听着多少有些尴尬。瞥了小五一眼,他脸上依旧挂着玩世不恭的神色,只是眼神里掺杂了几丝与往常不一样的深邃,说不出是讥诮还是冷漠。
“是女子用,还是男子用?”皇后又问。
张院判道:“都有。”
“药量够用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