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政策要么利国利民,要么抚慰忠良,要么整顿吏治,早一点做似乎也没什么不合理。
我心里犯嘀咕,忍不住悄悄跟黑蛋说起,黑蛋只淡淡地笑道:“爹做了二十年监国太子,有些事早就想做,憋到现在,自然不早一天做,心里就不痛快。”
皇帝在前朝忙得风生水起,他倒躲得清闲,天天在后宫陪我哄孩子。
虽然他不说,我也慢慢从他和皇帝的动作间品出味儿来,知道他早年风头太盛,如今想要收敛些,不去犯父亲的忌讳。
他当年处处出头,与汉王针锋相对,还不都是为了维护父亲,如今却惹来猜疑,不得不避嫌。我心里不免又心疼他,又怨皇帝糊涂。
不过他是朱棣早就定了的皇太孙,地位自然稳当,也无需太过担忧。难得他有空陪伴我和孩儿,我也就放平了心态,安心享受这段闲暇时光。夫君在旁,又有三个可爱孩子簇在膝前,小家庭和和睦睦,我算是后宫此刻最享福的人了。
九月初十,为大行皇帝上尊谥,曰“体天弘道高明广运圣武神功纯仁至孝文皇帝”,庙号“太宗”,皇后则谥曰“仁孝慈懿诚明庄献配天齐圣文皇后”。(按礼法,从此朱棣不再称“大行皇帝”,而称“先帝”。)
皇家以日易月,服丧期满。九月十一,礼部尚书吕震上书,请求除服。皇帝因与先帝父子情深,念及先帝梓宫仍未出殡,依然坚持穿素服临朝听政。
素服倒没什么,无非一件衣服,是朱高炽个人对先帝的一点心意。但问题是,既然已经到了除服之期,就算不急着册立太子,也该册立皇后。
然而到了九月十二日,皇帝那边仍然一点表示都没有。
第131章 【点击21万加更】夫妻(一)
九月十二晚间,皇帝召黑蛋和我,叫抱孩子们一起来乾清宫,一同进晚膳。
我们到时,见母妃不在,伴驾的是郭氏,不免心生诧异。
郭氏年轻,只比我和黑蛋大七岁。正当盛年,少妇风情,艳丽妖娆。芙蓉面,桃花眼,柳腰细细,步步金莲。
两厢见礼,郭氏便招呼我们坐。
眼下各皇子名分未定,黑蛋的官方title还是“皇太孙”,放在新君面前叫起来十分别扭,郭氏便以“大哥儿”相称,我则是“大哥儿媳妇”——含了一层对我示好的意思在。因平日并不亲近,她这么喊来,非但不让人觉得亲密,反而显得做作。
叫我们带了孩子来,郭氏的三个孩子——瞻垲、瞻垍、瞻埏却并不在。
我和黑蛋暗暗交换一个眼神,便知他与我心里一样不舒服。
落了座,皇帝和郭氏问过祁镇的功课,又抱金桔和祁钰来玩。
或许是因为小孩子天生纯净,眼如明镜,不但祁镇躲开郭妃要摸他头顶的手,金桔抱着皇帝不撒手、不肯让郭妃抱,就连不懂事的祁钰都一见郭妃的脸便大哭。
场面一时十分尴尬,我连忙抱过祁钰拍着,赔笑道:“叫父皇和娘娘看笑话了。平日本不爱哭的,兴许是饿了吧。”
于是下旨传膳。祁钰抱给奶婆去喂奶,祁镇牵着金桔回我身边来。
菜肴一样一样呈上来,说是郭氏那的小厨房做的,都是郭妃娘娘亲自指定的菜色。
我心里暗笑:“亲自指定”又不是亲自下厨做,说出来又有什么意思呢,不但赚不到人情,被人看出来反而显虚伪。就郭氏这点小手腕,还想和太子妃(目前的头衔就是这么尴尬)斗,真是想太多。
国丧之中,皇帝本人尚未除服,桌上自然没有酒肉,略吃一吃,也就收了。
吃饱饭,郭妃屡屡使眼色,皇帝还犹犹豫豫难开口。郭妃便笑道:“大哥儿媳妇身子养得如何了?虽然不是头胎那么辛苦,生一回孩子,女人的身子那都是遭大罪的,可不能轻忽怠慢,小心留下病根儿。”
我笑道:“谢娘娘惦记着。自打生产,母妃便嘱咐了御医,配了养身的方子,嫔妾天天喝药不敢停呢。”我约莫猜到今日请我们来的用意,事关皇帝后宅争斗,便有心说太子妃的好话。毕竟我们和太子妃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郭妃便道:“是药三分毒,药也不能乱吃。”
她这么一说,我越发确定今日的“鸿门宴”与太子妃有关,便笑道:“谢娘娘关心,母妃仔细提点了御医的,用的都是温性的药,按照‘药食同源’的理,选药都跟用膳相仿的,不伤身。”
太子妃做事向来周全,何时轮得到她来挑刺儿了?
话到了这儿停住,郭妃接不下去,气氛略有些僵。我乖乖巧巧笑着,十分温婉。
皇帝终于忍不住,笑道:“若微这些年也是辛苦了。爹都看在眼里,总觉得当年对你亏欠了。那时候你也是为了东宫,为了爹,才受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