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秀红结婚晚,但丈夫万福林是县委组织部部长。万福林娶祁秀红的时候还带了一个儿子,祁秀红对这个继子好的谁也挑不出错来。后来又是白爷爷和祁四爷爷把这个不省心的孩子调教进了西市交通大学,毕业后直接分配到了市里的交通局,现在也是一个部门的小科长了。万福林对自己的岳父岳母那是没任何意见,祁秀红说给祁玉玺出学费和生活费,他也是半点不乐意都没有的。
抛开现在不知是死是活的祁橘红,祁四爷爷家这三个孩子算是很有本事了。这也是为什么祁四爷爷跟白景亲如兄弟的原因。农村出来的人,能读书的很少,何况是在那个年代。十年大风暴导致的国家混乱,就是城市里的孩子都不读书了,可祁四爷爷家的四个孩子却是利用一切闲暇的时间读书识字,他们也珍惜能读书的机会。而给他们这个机会的,就是白景。
白景有学识,有眼界,是在十年大风暴中途从上京避难来到东庄村的。那时候祁路根和祁路坎一个21岁,一个才17岁,都还没结婚。农忙过后就跟着白景读书、识字。祁秀红和只有11岁的祁橘红也跟着学,祁四爷爷也没因为她们是女孩子就阻止她们。祁四爷爷是做村长的人,知道读书的重要性,有人乐意教自家孩子读书,他高兴都来不及。白景懂得很多,一口地道的上京话,在他的影响下,祁四爷爷家的孩子们也能说一口上京话,虽然还带了点本地方言,但祁橘红的上京话就很地道了。
白景对祁家的四个孩子影响很深,尤其是作为家里支柱的祁路根和祁路坎。当年恢复高考的时候,祁路根、祁路坎还去考了,虽然没考上,不过后来两人都读了初中补习班,祁路根还自学考上了农业中专。毕业后,祁路根就直接进了县委办公室,那时候整个县城有文化有文凭的都是凤毛麟角。祁路坎也因为有初中学历,顺利地接了父亲的班,做了村支书。再后来,祁橘红考上了大学,还在上京,作为东庄村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大学生,祁四爷爷家在当时可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祁路根的老婆田柳和祁路坎的老婆张芬是典型的农家女,大字不识。两人当初能嫁给祁路根和祁路坎也是祁四奶奶看她们老实本分,娘家也不多事,加上两人模样好才同意的。但结婚后,祁四奶奶还是感慨,这没读过书的还是不行。祁四奶奶没读过书,但好歹也受了白景的熏陶,该有的眼界还是有的。为此祁路根和祁路坎没少被自己的老娘嫌弃。
祁路根和祁路坎,一个县长,一个村支书,按理说不会太穷。只是两家都供着三个大学生,这钱就有点捉襟见肘了。祁良生读书那会儿还好,学费不高,有国家补助,还包分配。到了祁平生,其他没变,但不包分配,得自己找工作了。结果到了祁云芳,大学学费全部自费了不说,学费还涨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家庭的负担瞬间就重了。祁良生祁生虽说都毕业了,祁良生也结婚了,但钱也没少花。祁良生娶的是省城的姑娘,祁路根不想儿子在丈母娘面前抬不起头,给了不少的彩礼,其中很大一部分钱还是爹娘帮衬的。祁平生回村创业,他这个当爹的也得拿钱,家里现在还真没多少结余。虽说现在已经改革开放,日子好过了很多,但祁路根只是一个县的县长,他又不贪污受贿,手里哪拿得出那么多钱。所以祁路根一说祁玉玺的生活费和学费他出,田柳就不高兴了。
祁路坎三个女儿,长女刚大学毕业没两年,次女还在读书,小女儿今年也是刚考上大学,都需要钱。三个女儿的大学学费都得自费掏,祁路坎又只是一个村支书,收入比兄长祁路根要少,只会更困难。张芬不乐意也就好理解了。不过理解是理解,祁路根和祁路坎对自己的媳妇儿却是不满了。
祁路根在村子里有房,他每次回村也都是住在自己这边。这次家里人多,祁四爷爷和祁四奶奶因为宝贝孙子不肯读书的事也没心情做饭,除了祁秀红在老屋那边照顾老人家之外,其他人都各回各家。田柳在厨房准备晚饭,脸上却没多少高兴的表情。祁路根进厨房看到她,就说:“你从回来就一直拉着个脸,你是嫌娘还不生气是咋的?”
田柳把手里的菜一丢,说:“我不是不愿意给安安出钱,但咱家云芳还在读书。之前老大结婚家里的钱就花的差不多了,平生的事儿还借了钱。娘又不是不知道咱家的情况。”田柳抹起了眼泪,“都是孙子,不能这么偏心是不是。爹娘平时给安安的钱还少……”
“你给我住嘴!”祁路根一声低吼,把田柳未说完的话给堵了回去。他不客气地说:“咱家再穷!安安读书的钱我也凑得出来!你外甥读书的时候要钱,我少给了吗?轮到我自己的外甥,你就这副德性!你跟我老祁家算钱是吧!良生、平生和云芳读书的时候,安安挖的野参、找的药材、打的鹿角不是钱是吧!爹娘和白叔给的钱不是钱是吧!平生盖大棚,爹娘和白叔有没有掏钱!良生结婚的时候,爹娘和白叔有没有出钱!良生结婚,安安还进山给他打了张狐狸皮,那都不算钱?!今天孩子在,我不想说你,给你留点脸面,你倒是拿的心安理得了。”
在屋里的祁良生、祁平生和祁云芳听到了父亲在外头发火,三人赶紧出来,就看到母亲在那边哭,父亲一脸的怒容。祁路根不管孩子们出来了,对老婆怒道:“安安读书的钱,我老祁家会自己想办法,用不到你田家。往后你田家除了婚丧嫁娶,别想我再给他们出一个子儿!”
“爹!这是干嘛呢。”祁良生和祁平生上前去拉住盛怒中的父亲,祁云芳也赶紧搂住哭得更伤心的母亲。祁路根甩开两个儿子的手,指着田柳说:“你们问问她刚才说了些什么屁话!咱老祁家没有那忘恩负义的人!你们爷爷奶奶、白爷爷还有安安对你们咋样,你们摸摸自己的良心!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了!谁以后敢说一句安安花钱的事,谁以后就给我滚!我怕被人家戳脊梁骨!”
祁路根转身就出了厨房,田柳捂着嘴大哭。祁平生无奈地看了眼大哥,上前去安慰母亲。祁路根在家里发脾气,祁路坎在家里也没好脸色。从爹娘那儿回来,祁路坎进屋后指着媳妇张芬就骂道:“你刚才是啥意思?你是不是忘了咱家三个闺女是怎么上的大学?你自己说!安安对你这个舅妈,对我这个舅舅,对他三个姐怎么样!你摸着良心说!你拿钱的时候咋不见你不乐意?这一提给安安钱,你就不乐意了。早知道你是这么个忘恩负义的,我当初就不该让云霞他们去上学!”
张芬急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是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你当我没看到你那脸色!”
祁云英和祁云香不敢吭声,她们都是还需要家里给钱的时候,没立场。祁云霞走到母亲身边搂住她的肩膀说:“妈,安安学费和生活费的事情,爸给多少就是多少,您可别学大舅妈。”
张芬委屈地说:“这不是云香也要上学了吗?她那边学费和生活费也不少。”
祁路坎怒道:“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供得起她读书!云霞和云英上学安安没出钱是不是?白叔没出钱是不是?你当白叔为什么出钱,不是因为我祁路坎,是因为安安是他徒弟!云霞和云英是安安的姐!”
张芬闭了嘴。祁云霞说:“妈,我和云英读书那会儿,白爷爷可是每人给了5000块呢。安安还去林子里挖草药、打兔子卖钱,这些事咱们不能当作是应该的。您今天确实不对。有我在,您还担心云香的学费吗?爸爸是做舅舅的,您一句话不表态,不是让爸爸没脸吗。而且,安安长到这么大,说实话,也没拖累过咱家。爸爸给安安花的钱还比不上安安给咱家挖一根老参。爸爸从小就教导我们,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做人不能忘恩负义,您今天的表现是真的给爸爸丢脸了。”
张芬立刻慌神地说:“我当时就是想到了云香的学费,我也不是不想给安安出,我就是,就是脑子一糊涂……”
祁路坎怒气未消地说:“你现在把家里的钱都拿出来给娘送过去,再给娘道个歉。安安读不读再两说!”
张芬擦擦眼泪,去房里拿钱。祁路坎对三个女儿说:“你爹我一辈子都没做过昧良心的事!安安的学费和生活费他要不要是一回事,我出不出是我这个做舅舅的本分。你们谁要不满意谁现在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