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的自我修养(47)

设若在平常,是没人肯搭理她的。许是今日气候阴冷,寒气儿打从地上往脚底板里钻,众人心中便也存了些怨气,难免心里不是个滋味。

冯氏酸溜溜道:“谁教人家是正房嫡妻呢,就是比咱们为奴为婢的有底气。”

“这是还没站稳脚跟,就想着立威了!”听莲以手掩口,说出自己听到的风声传闻,“那位身份也不显,听闻是自个儿到侯爷面前自荐枕席的……要我说啊,她这是怕侯爷将她给踹了!”

围成一堆的人便吃吃笑起来,相互挤眉弄眼,从其中觉出些隐秘的快意来。

便是当家主母又如何呢?大家伙都是自轻自贱、爬床卖好儿上来的,谁又比谁金贵!

眼见着几个人越说越没谱,大李氏稍侧一侧头,借着兜帽的遮掩咳嗽了几声,果然引得听莲几人看过来。

“李姐姐还是觉着不大好么?我那有自制极好的枇杷膏子,喝了再润喉不过了,待会儿使人送姐姐些!”一女子略扶着大李氏嘘寒问暖。

李弄月便笑着谢过她:“那可多谢冯妹妹。我这身子不中用,一到冬天便要犯些这啊那啊的毛病,实在扫兴。妹妹你制的冲饮膏子口味最好,我可是要舔着脸多要些的!”

“蒙姐姐看得起,我必选了那顶顶好的送给姐姐!”冯氏得了她亲近,一时间喜形于色,手也亲亲热热地挽了上去。

照理说主母进门,她们也该离从前管事的远些才是。奈何娴意一直忙着庶务,兼又临近腊月,她还要熟悉年节事宜、送礼回礼,一时也难腾出手来管后院的事。

更遑论她自幼学的是正经做派,端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劲儿,也打心底里不愿与这么些人常打交道,便默许了李弄月继续管事。

几厢叠加,后院这些个常年没人管束的小妾竟满以为娴意是底气不足,生出些不屑来。

李、冯二人尚未来得及说几句,正房的门便开了,桐香走出来请她们入内。

“奴婢拜见夫人,夫人万福。”

今儿后院的八个人尽来齐了,连被禁足的两个都在,分作两排一并向娴意问安。然而她们形容散漫,站得歪歪斜斜不说,声音也稀稀拉拉的,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敷衍。

“嗯,起罢。原以为今日气候不好,要告病几个……不想来得倒很齐全。”娴意冷眼瞧着她们散德行,心中倒很平和,并不因此置气,“从前告病的是小李氏与冯氏罢?站出来教我也认认脸。”

后排一个玛瑙色大袄的女子便站出来,颇怯弱纤薄的样子:“奴婢李蓉儿,见过夫人。”

这李蓉儿,从前想也是名极艳的美人。娴意细细打量过去,见她眉眼姝丽却带着病色,身形娇娆却很消瘦,显见是前些时候病的狠了,伤了元气。

“你瞧着脸色仍不好,冬日阴冷,可要仔细着些,莫伤了根基。”娴意呷口茶,不咸不淡地关照了几句。

此人宁堇曾与她提过,说是当年热孝里有孕,那等孩子如何留得?当即便是一碗药灌下去了。小李氏自此元气大伤,常年缠绵病榻,不复往日风光。

侯府众人对她的事心知肚明,从前有过恩怨的时常要拿这事去刺她的心。久而久之,小李氏便称病不出,将自己锁在小院子里,就此蛰伏下来。

李蓉儿许是早失了心气儿,埋着头又俯一俯身:“谢夫人关心,奴婢感激涕零。”

话落便一脸木呆呆地退回去,也瞧不出什么感激涕零的样子。

另一人接着走出来:“奴婢冯芷,请夫人安。”却是方才在院子里与大李氏攀谈的那一位。

娴意端详她片刻:“你瞧着倒面生。”

肃毅侯府的女子多姝艳,她却是个十足小家碧玉的样子。

“奴婢自幼有些痼疾,每到这时候便要发作一阵子。”那冯芷娇怯怯地,十分柔顺乖巧,“只待现如今稍好些,便来给您请安了。”

“嗯。”

她无可无不可地应了,眼睛盯着自己袖摆上的蔷薇纹:“近日花用可还够么?有什么要增减的不曾?快到年关,都当心着些,莫要大过年的惹些病痛。”

“回夫人,一切如常,姐妹们也都是惯常的份例,并无什么……咳咳咳……并无什么短缺的。”

李弄月上前回话,止不住地咳,勉勉强强说完了话时,脸上已飞起两团不正常的潮红,好似那纸人惨白脸上画了两坨红艳艳的腮红。她在屋里也披着大氅,老竹色的大氅衬得她脸色更差三分。

“你怎的也身子不好?可见过府医了?”娴意皱眉问她,语气不自觉地带着些责怪。这一个二个的病秧子,也忒不吉利!

满室忽而沉寂。

站在中间的大李氏摇摇欲坠,好一会儿才低声告罪道:“奴婢从前生产时不幸伤了身子,后来小儿又在冬日里夭折……此后每到年根底下便都不大好了。此番不慎冲撞了夫人,请您恕罪。”

娴意也默然。

原来大李氏那个三个月便夭折的孩子,死在腊月里。

第51章 霍家是条贼船

到年关时, 霍宸也放假在家。这人一年到头也就这一个月在家常住,故而惹得后院那一群蚂蚁见了蜜糖似的围着他转。

明儿就是除夕了,娴意正趴在炕桌上核对家宴单子, 时不时拨弄几下算盘,忙得发鬓蓬乱也来不及整理;霍宸则抄着手歪在大迎枕上, 一双眼盯着房梁, 口中念念有词地也不知在嘟囔什么。

“夫人, 杜姨娘在外头求见,说是为您送东西来的。”梅香走进屋来, 附在她耳边低声禀告, 眼神却瞟在一边的霍宸身上。

素日也不见她们对夫人如何热络, 现在倒好,巴巴儿地贴上来送这送那的,还不是冲着这位来的么?!她暗自撇嘴,连点表面功夫都不肯做,这会儿倒临时抱佛脚来了!

“带她进来。”究竟是选白玉蹄花好还是桃仁酥鸭方1好?娴意左思右想不能抉择, 笔杆在额头上轻敲两下,开口时语气便有点不耐烦。

霍宸从迎枕底下抽出本破破烂烂的书盖在脸上装睡,还不忘轻嗤一声笑她死要面子活受罪。

“是, 夫人。”门口的小丫头依言去请人。

在外等了有一会儿的杜氏很快带着一身寒气进来, 怀里还抱着个小包袱:“侯爷、夫人万福。”

娴意懒得理她,头也不抬地勾勾画画, 口中问:“怎么?”

“奴婢闲时为侯爷与夫人您做了些衣物,想着赶在年关前送过来。”杜氏双手捧着布包交给梅香,见娴意神色隐约不耐,小心赔笑道,“夫人主持中馈实在辛苦, 奴婢也没什么能替夫人分担的,只好在这针头线脑上给您尽尽心!”

她说得倒是很好听,倘没有一直觑着旁边的男子的话,说不定还能有几分可信。可惜这媚眼抛给了瞎子看,肃毅侯忙着梦里会周公,连她一双招子往哪儿瞟都不晓得。

下人们都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式样,杜氏被晾在那儿,徒惹一身尴尬。

“你有心了。是做了些什么?”娴意给单子上勾了最后一笔才抬头,招手叫梅香将那布包送到近前来。

杜氏一下子来了精神,殷勤地往前凑:“是给夫人的几双云袜与帕子抹额等物件,另有一套侯爷的寝衣。原想着给夫人也做上一套,因不晓得夫人尺寸,只得暂且搁下了。”

“从前竟不知道你有这样好的手艺。”

梅香将杜氏送来的衣物一一展开给娴意看过,给霍宸的衣裳都是选用了顶好的料子,手抚过去柔软亲肤,针脚细密匀称;再有些给娴意的绢帕抹额,也都精心绣了四时花卉、吉祥花纹。

“衣裳也很合侯爷的尺寸,哟,你瞧这绣的暗纹,真真精致。”她这会儿有些空闲,便指着衣裳与身边的梅香笑谈。

“夫人若还瞧得过眼,奴婢便也为您缝制几身。”杜氏见娴意态度还算平和,即刻打蛇随棍上,“夫人可别取笑奴婢自夸,奴婢没旁的本事,唯独这制衣呀……”

霍宸忽然将脸上盖着的书掀下来,许是被吵得烦了,他脸色黑沉沉地拉着:“她不缺那两件衣裳,送完了赶紧走,你还说个没完了。”

“侯爷恕罪!”杜氏脸色骤然苍白,顺势便跪下去。她明明已有意压低了声音,难不成是方才声量又高了上去?

她心中暗恨自己一时忘形,手上使力隐蔽地掐了自己一把,憋出一点楚楚的泪光来:“都是奴婢扰了侯爷清梦,无论侯爷责罚什么,奴婢都绝无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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