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的自我修养(34)

“恁地胡言乱语!”

娴意急得去捂她的嘴,又双手合十,往空中拜了几拜,口中念叨着“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教训她说:“这样的话你也说得!怪道太太常说你是冤孽,也忒不省心!”

“嫁给庄二公子是桩好姻缘,你母亲拼尽全力才保住了的。晴姐儿呐,你须得惜福才是。”

一向温柔的长姐忽然说教起来,教晴姐儿心中有些委屈,忍不住瘪了嘴。可当她姐姐浅笑叹息着摩挲她头发,轻声告诫她要惜福时,从来不晓得伤心为何物的晴姐儿忽然觉得心口鼻尖儿都酸酸涨涨地难受。

为何会难受呢?明明三姐姐她是笑着的呀。

待锦书取了点心回来时,房里又只剩娴意一个,安安静静地绣着嫁衣。晌午暖和,窗便大开着送进风来,吹动了她梧桐色的、阳光下泛着莹润光泽的袖角。

银线绣成的忍冬花蜿蜒着爬满她的裙裾,花心缀着的圆润米珠又温婉、又清寂。

锦书悄悄走过去,刻意与她逗趣儿:“这五小姐也真是的,回回过来逗了姑娘高兴,眨眼人就没影儿了。奴婢回来了一头雾水,独留一个又不高兴了的您等着奴婢哄!哎呀呀,真是冤家!”

“你也是促狭。我哪里不高兴了?好端端地绣着嫁衣呢。”娴意摇头无奈,这是个口齿顶伶俐的,她可说不过。

“您骗得过旁人,可骗不过奴婢去。”锦书在她身边坐了,帮她整理各色绣线,“奴婢打眼儿一瞧就知道了,您这心里啊难过着呢。是五小姐无意间说了什么?”

那是个生来不知愁苦的福娃娃,不知哪句就要刺心。

娴意无奈地笑了一笑:“不关她的事。是咱们那位太太,自觉对我不起,又恐怕我心有不甘,去害她那宝贝女儿……谁知那傻丫头前脚听了她教训,后脚直接颠颠儿跑来问我了。”

“她真该庆幸我本就没想着动晴姐儿。”若不然凭着晴姐儿那心性,可真是一害一个准儿。

少女葱白的指尖在大红绣线上随意拨弄,挑出几丝来拈在手上。那脆弱又艳丽的丝线被穿在小巧的绣花针上,娴熟地上下跃动,合成一片精美的图案。

锦书左思右想也想不通,忍不住问她家姑娘:“五小姐与您也不是一母同胞的,姑娘缘何如此偏爱她?”

连邬氏自己都不敢不提防着娴意,她还是如此坦然地展示自己的偏爱——莫说什么自家姊妹,如意可极少得这位三姐姐的和颜悦色。

“这有什么想不通的。”娴意头痛她驽钝,懒洋洋回答,“晴姐儿那样的性子,又纯善、又娇憨,谁见了不说一句讨喜。不过也不必觉得我妇人之仁……”

“她亲娘都做过什么,我可记得真真儿的呢。”

户部侍郎庄泊府上。

纳征已过,再没多久便是请期。男家需择定合婚的良辰吉日,备礼告知女家,求其同意。

这样重要时候,庄夫人卫氏反而举棋不定起来。

她左思右想不能下定决心,终究还是专程使人请了次子停鹤过来。

望着她面前这芝兰玉树的翩翩少年郎,卫氏慎之又慎地问他:“我儿,你可想好了当真要娶那王家五女,王初晴为妻么?”

“姻缘一定就是一辈子的事,万万反悔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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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婚礼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2:问名的两种说法,一说问女方的名字及生辰八字,一说问女方生母的姓氏以辨明嫡庶

3:出自百度文库-明朝结婚流程

第38章 无常

双方年庚八字相合,确可缔结婚姻。

在祖先案上请示过吉凶,媒人复又喜气洋洋地带着男家的主婚人及聘书、礼书上门。

霍宸父母已逝,兼无叔伯,故而男家的主婚人是霍宸的娘舅,安平侯冯安国。这位是个一官半职都无的富贵闲人,又十分将唯一的外甥放在心上,到头来竟是整场礼节中最用心的一个。

一通仪式做下来,自己儿子成亲都没这么紧张的冯安国擦擦额头汗珠,高高兴兴地与王巡并肩站在门边说话。

“此番事罢,本侯与王博士也算是亲家了。我那外甥北垣打小儿就是个浑的,谁都管教不来;原以为这辈子都没人降得住他,要对不起我苦命的妹妹,不想他也有开窍这一天……可见是先人说得有理:一物降一物!”

安平侯也不是个会看脸色的人,只顾自己笑得开心,啪啪地拍着王巡的后背:“如此甚好!他这边儿定下来了,他娘在天上总算也能安心了!王博士,你这女儿养得好啊!”

“侯爷谬赞,能嫁给肃毅侯是小女的福气才对。”王巡脊背被他拍得发麻,却只能僵笑附和,“宴席已备好,请侯爷入席罢,咱们席间慢慢说。”

“好好好!多谢,多谢!哈哈哈哈哈!”

同姓霍的有关的,果真没有半点好事!趁着冯安国率先往前走,王巡吃痛地活动肩膀,如此愤愤想道。

前院把酒言欢时,后罩房里准备嫁衣的娴意也收到了消息。

“腊月初九?这也太急了些……只剩三个月不到了。”娴意算了算日子,不免皱了眉头,“原以为要靠在年根儿底下,不想是月初。”日子这样紧,她也要加快速度了。

“越是往后的日子瞧着越是不大好,兜兜转转的,今年里竟只剩腊月初九最宜嫁娶。侯爷的岁数又耽误不起了,便定了这一天。”宁堇恰好推门进来听见这话,便为她解答一番。

“小姐安心,您这边儿事情都差不多了,嫁妆也是一早都备好了的,并不妨什么事。您只安心待嫁便是,万事都来得及。”

与当初的设想不同,宁堇并不是极难亲近的人——或者该说她过于容易亲近了,令娴意反倒不敢掉以轻心,对待她愈加仔细敬重,好似是对着位德高望重的女先生似的。

这些日子,宁堇除去处理西间为数不多的庶务,更多时间在调/教娴意的规矩仪态,旁的待嫁事宜反倒是留给四个丫鬟彼此商量着做。如此一来,反而有种意外的和谐。

“如何?与梅香她们相处得还好么?”夜间安置前,娴意悄悄儿地问雪雁。

锦书她是不担心的,她性子好,轻易不会与人口角,和谁都相处得来;雪雁却不同了,这位是个半点不吃亏的,凡事都要争个子丑寅卯,不知不觉便开罪人了,便教她时常忧心。

不想雪雁笑眯眯道:“甚好!侯府来的两位姐姐性子是顶好的,凡事儿都跟咱们有商有量的,半点没有矜骄气!奴婢与锦书背地里也说过,从那两位身上学到不少东西,当真是不藏私的人。”

看她一说起梅香桐香都笑得合不拢嘴,确实是相处得颇愉快了。

“这就好。”娴意稍松一口气,又叮嘱她说,“虽她们不如锦书一般,是与你一块儿长大的,你心中也不要有隔阂——自然,也莫要像个傻丫头一样,事事都与她们讲,可明白么?”

“哎呀好姑娘!奴婢在您心里就是这样憨的么?!凡事都要来再三叮嘱的。锦书已告诫过奴婢了,奴婢都省得,您就快些安置罢,啊!”

雪雁连灯都忘了吹便噘着嘴跑了,留娴意坐在榻上哭笑不得。也罢,便私下里与锦书说一句,慢慢教她去。

她思忖半晌,觉着还是自己惯坏了这丫头,认命自去吹灯安置不提。

前头的三女娴意定下了日子,四小姐初晴的事就能正经提到日程上来。

邬氏早盼着能把女儿的婚事敲定,大清早便赶着王巡布置大堂,静候庄家上门。王巡在前边儿迎接,她自己则带着苏嬷嬷躲在屏风后暗中观察——原是想要看看亲家对晴姐儿的态度是否足够端正真诚,不想教她们有了个意料之外的发现。

随同户部侍郎庄泊一同来请期的,正是他的嫡次子、与晴姐儿缔结婚姻的庄停鹤。

那少年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确是位可堪与她爱女匹配的少年才俊。他跟在庄侍郎身后,身量已与其父差不多高;虽尚有少年的单薄,却也气度卓然,足见日后不凡。

更遑论他满含期待的神色足以令人老成精的苏嬷嬷洞悉他少年心思。

回了正房,邬氏先遣碧桃去寻晴姐儿来,自己则靠在罗汉床上若有所思。苏嬷嬷安静地站在她身后,为她从小侍奉到大的小姐通头,将她混在青丝中的白发悄悄掩到下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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