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的自我修养(2)

“东厢房便是平日用膳的地方了。因着小少爷年纪尚小,大少爷在外求学,西厢房现下并无主子起居。”香杏一边在前引路一边道,“正房吗自不必多说,是老爷太太的住处;东边偏房则安置着府里两位姨娘。三小姐这边请。”

香杏只简略介绍,就引娴意从西游廊穿过,这便到了王家三位小姐住着的后院。后罩房一排三间,左右各植有金桂一株、兰草若干,据说是王大人的意思——凑个“桂馥兰芳”,算做给家里的姐儿们一个好兆头。

嫡长女妙意早已出嫁、嫡次女娴意自幼养在平州,正间一直是邬氏膝下的四小姐初晴居住,陈姨娘所出五小姐如意在东,如今只余空着的西间可分给娴意。

香杏连连告罪:“正间原是该拨给小姐住的,只是外家老太太七十大寿,四小姐这些日子便回了外祖家小住。太太实不好这般不声不响地换了两位小姐的闺房……”

“不过咱们四小姐是极好说话的,更何况太太早发了话说长幼有序,届时小姐若想换去正间,与四小姐直说便是。”

“四妹妹打小儿住惯了的,我做姐姐的哪有才进家门便立时抢来的道理?如此也太委屈妹妹了。”娴意的眼神在院子里扫了一圈,微微一笑,并不如何在意的样子,“太太实在折煞娴意了,且西间挨着桂树,我是最爱桂花的,如此恰合我意。”

香杏仍是再三告罪,躬身为娴意推开门:“府里姐儿们按例配有一位嬷嬷、两名贴身丫鬟、两名粗使丫鬟,除开随小姐一并来的两位姐姐,余下人选太太已为您配齐了,俱在房里等着拜见。小姐且先安置,婢子这便告退了。”

“有劳香杏姑娘。”娴意略一颔首,她身后的锦书上前一步,将早备好的小荷包用衣袖掩着渡进香杏手心里。

“谢小姐赏。”香杏手腕一转,不动声色地收了荷包,也不见欣喜、也不见失落。她只又恭恭敬敬地行过一回礼,便低着头沿来路复命去了。

西间里,娴意已与三个下人相互见过。一个嬷嬷姓宋,说是前院一个小管事的远亲;两个新采买的十二三岁丫鬟,粗手笨脚的才学过规矩,由娴意给取了名,分别唤作迟兰、墨素。

倒是如预想中一般无二。

暂且打发走了三个下人,娴意脸上的笑就撂下来。她靠在窗边簇新的檀色大迎枕上,由着雪雁替她按摩头顶的穴位,水葱儿似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桌面。

“姑娘别想了,仔细伤了神,入夜又要头痛。”雪雁还是按平州的叫法,称娴意为姑娘,“船到桥头自然直,如今到饭点还早,待会儿您便去里间歇歇,养足了精神才是正经,才有本钱。”

“我哪有什么本钱?咱们那位太太能把他撺掇动了,可见就不是个简单人儿……只怕我前头连桥都没得走。”

娴意默了一会儿,又说:“如今祖父祖母也已鞭长莫及,他那种人啊,且走一步看一步罢。孝道大过天,我能有什么办法。”

雪雁默默叹气,不再劝她。

晚间接风宴上。

到底在路上奔波了半个多月,娴意扛不住眯了一会儿,赶在晚膳时辰前一路小跑,匆匆忙忙地走进东厢房。

“见过父亲,见过太太。”娴意还不及坐下,王巡并主母邬氏就进了东厢房的门。

“我就说呢,正是好年纪,怎地穿得那般素净。如今这身才是闺中小姐们该有的朝气样子!”甫一进门,邬氏便拉着娴意的手看了一圈,“老爷,您倒是说句话呀!”

重新梳洗过的娴意一张脸粉面桃腮,不施脂粉也细腻光洁。她换上一套浅牙色立领大袖衫并胭脂百褶裙,耳畔是两颗小小的红宝石坠子。锦书臂间搭着一件素鼠色忍冬纹披风,垂首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王巡上下打量她一圈,淡淡道:“是有几分你母亲从前模样。”这是说娴意早已故去的生母,他的元配邓氏。

言罢便越过两人,率先坐到主位。

邬氏面色如常,仍是与娴意亲亲热热地:“可惜与邓姐姐无缘得见,不过今日见过娴姐儿,也算与姐姐有一段神交……不提这些伤心事了,娴姐儿快坐罢!既然人都齐了,咱们这便开宴!”

说是要为娴意接风,实则也是借着这次小家宴教她认认家中的兄弟姐妹,家里两个姨娘都不曾出现。

“咱们大少爷令从现正在书院里进学,只得待他旬考过后再与你见过;你左手边的是你四妹妹初晴,十三了,是个被我娇惯坏了的皮猴儿,你且担待她些;右手边的是你五妹妹如意,陈氏所出,现下才过了十一岁生辰。”

邬氏将两个妹妹一一指给娴意认过,又笑着命人把仪哥儿抱来近前:“这便是你小弟弟令仪,还没到三岁呢。仪哥儿,这是你三姐姐,叫姐姐呀!”

仪哥儿大眼睛懵懂地盯了她片刻,害羞地扭过头去,惹得一家子人都笑起来。就连一直淡漠的王巡都漾出一点笑纹,转瞬即逝。

“这些菜式娴姐儿可还喜欢?”邬氏命人为娴意夹了一筷子黄焖羊肉到她碟中,“来尝尝这道黄焖羊肉。已在后厨焖蒸了半日,瞧这蹄筋儿都透亮了!晴姐儿和如姐儿都喜欢。”

娴意便依言夹了一箸,煨了几个时辰的蹄筋散发出浓郁异香,软软地搭在雕花箸上,随呼吸微微颤动。稍一动作,便见它顺着力道弹跳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脱手滑坠下去一般。娴意垂眸打量了这蹄筋一番,神色如常地送进口中。

“确是美味。入口软糯酥烂,味醇甘厚,果真是花了极大的功夫的。”

只见她稍顿一会儿似在回味,几息之后才笑着出声评价。邬氏便跟着笑起来,又命侍女为她挟其他菜色,一片和乐融洽景象。

娴意端起碗,舀几匙清汤压下口中腻味。菜确是极好的菜色,用料也讲究,可惜她素不喜腥膻,这菜并不合乎她口味。

一顿家宴,再如何冗长也有结束的时候。两个妹妹结伴回了后罩房,娴意则按父亲的意思跟他往书房小叙。

王巡坐在书案之后,静默凝视着自己的嫡次女。邓氏所出的两个女儿里,长女妙意像他,次女娴意却与她像了□□分。

穿上艳色衣裙站在灯火下时,尤其的像。

“你也有十六岁了……女儿家的年华等不得,为父已替你在京城寻好几家适龄儿郎,你便趁此机会嫁了罢。”

“如此,你娘在天之灵也能安心了。”

第2章 0121已修 我的生……

“如此,你娘在天之灵也能安心了。”

王巡双手交叠,随意地搭在书案上。娴意则脊背挺直地站在他对面,为显示尊敬,她从不与父亲对视。烛光明明灭灭,将书案后父亲的面色映照得阴晴不定。

娴意站在父亲的书桌前,平心静气地道:“父亲忘了,女儿在平州早有婚约,是母亲生前定下的秦家幼子,秦钟行。”他如今已中了秀才,只等孝期过后便能参加乡试。

“只是你母亲糊涂时定下的口头婚约罢了。你二月十三的生辰,如今已过了十六,堂堂官家小姐,那秦家无一人出仕不说还要你再等上两年,我决计不会同意!女子年华何其珍贵,怎能如此虚耗。”

王巡摩挲着桌面的纹路,在心中不断告诫自己耐心些,为前途计,再耐心些。总归也是他的嫡亲女儿,便是不得他欢心,他也是不忍她被迫出嫁的。

总要她自己点头了才好……即便来日后悔,也是不能怪他了。

“秦家守孝前已经小定,女儿愿等。”她仍是一副再乖巧柔顺不过的样子,心中却分毫不愿相让。

秦家不过平州一寻常家族,已有数代不曾入仕——祖上再如何显赫,也是前朝时候的事了!那秦钟行如今不过是个秀才,能否中举犹未可知。他怎会有如此目光短浅的女儿……简直同邓氏如出一辙!

“此事由不得你任性。”

心中再如何不耐,王巡表现出来的镇定与娴意比起来竟也不遑多让,“我早已传信给你祖父,请他去秦家退还定礼,再将你的嫁妆送来京城,算来至多半旬便能抵京。我儿听话,秦家幼子实非你良人。”

“好孩子,京中适龄的勋贵、官宦子弟众多,为父只是想你能过得好。你姐姐嫁的那样远,一辈子再见不得面啊!你若也远嫁,教我如何对得起你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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