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段月里静心为裴容准备的礼物,段月里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裴容因为惊喜而露出的表情。
裴容定了定心神,掌心覆上宫门,无意识地屏住了故意,用力往里一推,“吱呀”一声,宫门缓缓地向里推开,露出了内里黑暗压抑的一切。
就像看不到底的深渊,诱使着裴容深入。
“呲啦”,段月里划亮火折子,点燃了房内的蜡烛,也让裴容看清了房内的一切。
这一看,却让裴容脸上瞬间血色尽失,面如白纸,他甚至没有力气在撑着自己站稳,双腿一软,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这……这是……”
裴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颤抖着身体,看着眼前让他惊恐的一幕。
小安子正跪在他的面前,他双手被反剪绑在身后,眼睛睁得大大的。
裴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将眼睛睁到这种地步,仿佛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一般。
小安子好像看不到眼前的裴容,他不眨眼,不呼吸,裴容后知后觉地才明白,小安子已经死了。
两条已经干涸的血泪印在了小安子的脸上,他的表情定格在最恐惧的那一瞬间,裴容甚至想象不到,小安子在临死前究竟遭遇了什么。
“裴容,你看,他永远都不会让你害怕了。”
“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喜不喜欢?”
段月里在裴容身边蹲下,眼中笑得诡异,明明还是那张苍□□致的脸,可让裴容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害怕。
那个脆弱单薄的少年,怎么会如此让他陌生?
甘泉宫中又只剩下了段月里一人,还有早已僵硬的小安子。
段月里疑惑又古怪地看着跪倒在地的小安子,他遇到了难以理解的问题,喃喃自问:“你都已经说不了话,为什么还让他这么害怕?”
裴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出了甘泉宫,心脏几乎要从胸腔内跳了出来,可裴容也一刻也不敢停,他漫无目的地穿梭在一条又一条的宫道中。
直到他再也没有力气,裴容才停了下来,靠在墙上急急地喘着气。
方才的一切让裴容惊魂未定,他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抬眸四望,发现眼前的宫殿有几分眼熟,再一细看,发现破旧的匾额上写着“临光殿”三个字。
这是段景洵幼时住过的地方。
裴容心神一阵触动,再还没想好自己究竟要如何时,他已不由自主地抬起脚,走了进去。
东宫。
李公公快步而入,俯身在皇后耳边轻语几句,皇后听闻,登时大怒:“段月里他好大的胆子!”
“奴才也实在想不到,五皇子平日瞧着无害,竟也这般心狠手辣。”
“娘娘,您说是否五皇子不满小安子的监视,才把他除了?”
“若要除小安子,一早该动手了,他又何必等到现在?”
皇后说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是怒极反笑,轻笑出声。
“那娘娘认为,此事如何?”
“哼!”皇后冷哼一声,“前几日容世子的事闹得不小,说是怕小安子怕得很,本宫瞧着,段月里这是借花献佛,讨容世子的欢心。”
“若这么说,小安子死了倒也算死得其所,太子也在派人盯着他,若是叫太子发觉出什么来,那可不好办了。”
“可段月里杀本宫的人,那便是没把本宫放在眼里!”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容世子,娘娘,您还是心软了。”李公公压低了声音,眼神迸射出阴险的算计。
“一个两个的,都叫那裴容迷了心窍了,你说得对,本宫的确太仁慈了。”
皇后眼眸微动,无声地笑了。
第62章
临光殿中,小木马静静地立于庭院里,裴容蹲下身子,擦拭去小木马身上厚厚的灰尘,露出了它掉色厉害的样子。
被时光与岁月打磨过的小木马,身上的颜色斑驳灰暗,即便看起来十分老旧,可裴容还是忍不住抬手,轻轻抚过木制的马身,掌心传来微凉的触感,更是给裴容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好像自己在什么时候,曾经来过这里,同样对这个造型奇特的小木马爱不释手。
“裴容?”
就在裴容沉心回想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听到这声音,裴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段景洵。
放在小木马身上的手一顿,裴容收回受,站起来,慢慢地转过身子,段景洵正站在离自己三尺之外,远远地看着。
两人静立对望,段景洵目光深邃,当他专注地看着一个人时,给人一种万千深情的感觉。
没有人在面对这样的眼神还能无动于衷,裴容也是,更不要提他从来就招架不住段景洵。
所以裴容移开了眼神,嗫嚅道:“太……太子……”
段景洵眼神微动,神色不明。
他今日刚从宫外回来,尚不能平复自己的心境,所以才来临光殿看看,没想到遇到了裴容。
段景洵刚唤完裴容,便觉得自己唤得不该。
眼前的这一幕静谧又美好,美得叫段景洵忘了,先前裴容在东宫是如何的抗拒自己。
只是过去的记忆和眼前的人重叠在了一起,叫段景洵难以抑制住内心的悸动。
等裴容回头,两人的视线一接触,段景洵便瞬间清醒,他甚至没有再往前迈一步,只远远地停下。
段景洵喉头滚了滚,沉声道:“不在府中休养,怎么在宫中乱跑?”
裴容突然就想起了甘泉宫中看见的一切,他死死地捏住了袖口,颤声说道:“小安子……他死了……”
“死了?”段景洵也大感意外,不过比起小安子的事,他更在意的是裴容为什么会知道。
“你去找他了?还是有人告诉你了?”
“我原本打算去找他的,没想到……”
裴容还没说完,就见段景洵神色大变,快步向自己走来。
“你去找他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他很危险!”
段景洵压低了自己声音,几乎从喉咙中嘶哑着挤了出来。
他的表情严肃而凝重,如临大敌,他死死地盯着裴容,确保自己不会错过裴容任何细微的变化。
裴容却准确地抓住了段景洵话中的意思,反问道:“你知道他的事?”
“是,”段景洵按下心中的躁动,沉声说道:“听我说,裴容,小安子的事,你不要再插手了,既然他已经死了,你也问不出什么来。”
“太子,”裴容突然插话,“有关小安子的事,不是还有你吗?”
段景洵沉下脸:“你要知道这些做什么,宫中的事,便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
“你不肯告诉我,我就去……去……”
到底要如何做,裴容自己尚不明确,自己根本没有能叫段景洵束手就擒的东西,他说这话,又有何意义?
不等裴容想好,段景洵骤然握住了他的肩,隔着布料,裴容都能感受到段景洵的掌心烫得吓人。
“裴容,你答应过我,要听话,还记不记得?”
“嗯。”裴容咬着唇,很轻地点了下头。
“小安子比你想象中更加危险,就算他已经死了,你也不要去犯险,知不知道?”
“太子,”裴容呐呐,“为什么你对我……对这件事如此在意?”
段景洵眼神中深藏着不为人知的柔情,他只是揉了揉裴容的头,像以前那样告诉他:“等这件事过去了,我就告诉你。”
“现在不能说吗?”裴容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段景洵的袖口,近乎期盼地看着他。
纵使看出裴容的渴望,段景洵只能狠心拒绝,他的声音依旧很轻,可握着裴容的手却越用力:“不能。”
明明嘴上说着拒绝的话,可他手上的动作,仍然霸道地不许裴容离开。
段景洵甚至不给裴容理由,除了简单有力的两字,仿佛他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了。
裴容怔愣地看着段景洵,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明白了段景洵心中所想,可现在,他又无法避免的产生了动摇。
明明已经到了这般田地,为什么段景洵还要一再忍耐,他到底在忍什么,在等什么?
段景洵的拒绝让两人相顾无言,忽而刮来一阵大风,吹起了满地的落叶,落叶打着转地飘了起来,而后又悠悠地落下,破旧的小木马随着风动,“吱呀呀”地晃了起来。
这动静打破了两人之间近乎凝固的气氛,裴容像是突然惊醒般,怔怔地后退了两步,他此刻纷乱如麻,低头快速地说道:“太子,我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