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饿吗?我让妈来给你送饭。”边恒跑过来蹲在门外,讨好地问。
“不饿,别叫我哥。”边恕冷冰冰地拒绝,“除非你去偷你妈的钥匙给我,当小偷你应该很熟练了吧?”
八岁的边恒一张脸煞白,眼眶里很快又聚了一汪水:“哥,我不敢……”
“谁是你哥!你真的把我当过你哥吗!啊?”边恕失控怒吼,他闭上眼,身子乏力思维却兴奋的不受控制。
下一秒他拿起椅子猛地砸在窗户上,玻璃“哗啦啦”瞬间碎了一地,飞溅的玻璃碴滑过边恕的眼底,艳红的血瞬间爬满他整张脸庞。
边恕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翻窗出去,无视已经被吓傻的边恒,他仰头看正午的太阳,发现真亮。
擦一把脸上的血,边恕望着一手的血迹,伸舌舔一口。
是自由的味道。
没有很差。
他一步一摇地往门外走,持续的高热、全身乏力,对他来说能够维持清醒已经实属不易。
走出这扇门。
走出,这扇门。
这是边恕唯一的念头。
贺玄赶到边家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穿着白衫的少年脸上爬满了血污,星星点点的鲜血缀在上衣,和少年一样,像极了冬日傲梅,风采不减,风骨依旧。
边恕走的很慢,却走得很稳。
不知何时柳花追在他身后,纤细的手指里攥着一直青绿色的啤酒瓶。
“边恕!”贺玄冲上前把人抱在怀里,双眼瞪着柳花。
“贺二,边恕你不能带走!”柳花嘶吼着。
“有我在,边恕你留不下。”贺玄把人打横抱起来。
边恕许是觉得累了,合上眼缩在贺玄怀里,轻声说:“贺玄哥哥,不在这,我不要在这。”
“不在这,我带你走,我们去医院好不好?”贺玄轻声哄着人,转身离开。
边恕闭着眼,好似已经晕过去了。
跟着贺玄一起来调解孩子去世事情的贺爷爷一进来瞧见这一幕,摇了摇头,嘟囔着:“边家这都是什么事……”
“爷爷,我带他去医院。”贺玄把自己的外套给边恕裹上,先去附近的卫生所简单处理了边恕脸上的伤口,然后开着SUV去县城里的医院。
贺爷爷到瞧不见自家孙子的身影才折回身,他斜一眼柳花:“把酒瓶放下,你是怎么给人家当后妈的?后妈难当,但拿着酒瓶对继子喊打喊杀的你是咱村里第一个见。”
柳花刚刚是冲动,此刻也后怕她真的不小心把边恕杀了去坐牢,贺爷爷在村里辈分高,他说的话她还是要听一听,于是她把酒瓶扔下。
“您知道,小宝那孩子没了,我心慌的不得了……”
贺爷爷认同地点点头:“昨天凌晨小宝没了,我接到电话心痛的不得了,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嗳,不说这个,凌晨你应该也接到电话了,防止你们两家打架,我先来帮你们通通气。
“小宝虽然没了,但他还有六个兄弟姐妹,人人都长着一张嘴要吃饭,他家意思你家出三万块钱的丧事费用,再加十五万的赔偿,一共十八万,这事就算过去了。
“我觉得这个数不少,但于情于理你们最好是出一点,不然在村里难做人,你觉得呢?”
柳花听见赔偿数字瞪大了眼睛,十八万,够他家再起多少栋房子了?
“这事我做不了主,等我家姓边的回来,您和他说吧。”柳花对数字不满,不敢和贺爷爷直说,打了个太极把问题推出去了。
说话间边四进了门,眉眼间有些喜色。
柳花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事情成了,冲上去问:“怎么样?能有多少钱?”
边四用两个食指比了一个“十”,看见贺爷爷在,慌忙放下手。
贺爷爷:“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柳花吞吐道:“昨天听到消息我们两个也慌,小宝家是要赔的,可真赔不了那么多。边四没睡觉,去隔壁村,给……给姓刘的人家问亲,人家聘礼只能给十万……”
贺爷爷打断她:“聘礼?你家不是两个男娃娃,隔壁村姓刘的那个刘瘸子?把小恕给他?”他陡然提高了音调,难以置信。
边四胀红了脸,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这,也没办法。”
贺爷爷看看边四,再看看柳花:“后妈也不至于这样磋磨孩子,早上就是因为这是小恕和你们闹?你家把房子卖了,再捱几年,钱也能还上,小恕还小,何况小恕也不一定喜欢男人……”
虽然同性结婚大家已经司空见惯,但上赶着把性向不明的儿子嫁给名声不好的男人,很难说这对父母到底爱不爱孩子。
柳花拧了边四一把,示意他说话。
“边恕还不知道,和我闹脾气要离家出走,其实边恕这孩子不喜欢女人。”边四开始编瞎话,他根本不知道边恕喜欢什么,无论是人还是物,“这孩子最多也就苦两年,等家里有钱了就让他和刘瘸子分开。您问问小宝家,十万,成不成?”
他像是忘了他昨天夜里是怎样提心吊胆地在边恕门上挂了三把锁,若不是时间不允许,他恐怕还要连窗户封上,为了让聘礼万无一失。
贺爷爷在村里住了一辈子,还没见过这样的父母,但人家的家事他干预不了。
“主要是小恕愿意不愿意……”他开口。
柳花:“他愿意,他肯定愿意。这孩子为了给家里赚钱,去年能上大学都不愿意去读呢!”
贺爷爷神情古怪地走了。
县城的医院里护士给边恕挂上了点滴,贺玄就守在他病床边,人还是没有要醒的迹象。
带着薄茧的双手圈住边恕没扎针的那只手,贺玄气的发抖,那家人怎么敢,怎么敢这么逼他。
在贺玄眼里,边恕是这个世间最完美的造物,却承受着这个世上最大的不公。
贺爷爷从边家出来打电话给贺玄:“贺玄,小恕那孩子怎么样了?”
贺玄:“还没醒,我带他在医院输液。”
贺爷爷叹气:“他要是醒来,你问问他,知不知道他爸要把他嫁给刘瘸子。他爸说他愿意,我总觉得不对劲……”
贺玄听清楚后眸中情绪阴郁:“嫁人?他不嫁,他谁都不嫁。”
他很清楚他的小学霸心心念念的只有读书。
贺爷爷捂着耳朵:“行行行,不嫁就不嫁,你爷爷听的清楚。那你让他看着办,我感觉他爸妈铁了心要拿他换钱。”
“他不会嫁人,也不能嫁人。”贺玄跟他爷爷重复。
贺爷爷觉得他孙子奇怪的很:“人家的家事,你少插手,到头来惹一身骚两边不讨好。早上你也看到了,柳花宁愿伤害小恕也要把他留下来,硬碰硬,小恕恐怕要吃亏。”
总有一个人会被逼着退步,而边恕是弱势的那一方。
边恕眼睑下的伤口结了痂,脸部没有血色却晕着高热的红,散发着病态脆弱的美。
他没有扎针的手背被贺玄牵起,放在嘴下亲了亲,像在郑重的宣誓。
贺玄:“爷爷,那我要娶他。”
如果边恕要嫁人,那只能是他。
电话里另一边变得寂静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边恕(舔手上的血):是自由的味道下一秒贺玄用鸽子蛋宝石戒指束缚住了他无名指
第6章 痴情种
僵硬的沉默中,贺玄轻声重复:“爷爷,我要娶他。”
贺爷爷越想越觉得他孙子不对劲,气呼呼地留下一句:“你自家滚回来跟你爸说,我管不了你。”
贺玄应下:“等边恕醒了,我就回去。”
贺爷爷挂断他没出息的孙子的电话。
冗长的梦中边恕在不断地奔跑,梦境中没有路,只是大片混沌的色彩,暗红色的天空愈来愈低,把他压的喘不过气来。
感受到手背上的刺痛,边恕醒来,眼睛被强光刺的半眯起。
护士刚帮他拔了针,收拾好医疗废物推着推车离开:“明天还是这个时间来,多输几天,争取过年把病治好。”
边恕坐起身,半合上眼回想不久前发生的事情。他现在身上只有一张身份证和一部手机,穷的叮当响,连活下去都成问题。
贺玄说:“我在这里有房,你不愿意回去就住在我那儿,我每天来看你。”他没说边家要把边恕嫁人的事情。
“贺玄哥哥,你知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边恕盯着病房的地板,有些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