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的那一刻，温知非眼疾手快地抓过一旁的牙刷，放在了之前的小盒子里，然后找了个隐秘的角落藏好。
因为这样的举动，他低下头来叹了口气，在一瞬间忽然觉得有些悲哀。
陆昭谏走了几步发现温知非没有跟上来，回过身来看他，“哥哥，你不陪我吗？”
温知非回过神来，抬头的那一刻突然撞入陆昭谏清澈的眼眸中，他勾了勾唇，笑容有些勉强，“我当然会陪你。”
真正的陆昭谏是不愿意看到属于第二人格的东西的，向来只会不留余力地抹去他存在过的所有的痕迹，等到他那天真的消失了，就会跟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而他，也这样在做着，偏偏那小东西还觉得他是那样的好。
如果哪天他真的消失了，他就是帮凶。
陆昭谏折转回来，一把揪住温知非的袖口，“那你跟上我呀。”
早餐做了三明治和煎蛋，泡的咖啡里没有放糖。
陆昭谏一看脸色就变了，哪里还有刚才粘人的架势，气呼呼地瞪着他：“这不是给我做的。”
确实不是给他做的，因为根本不知道要面对的是他。
温知非打算弥补一下，伸手要把餐桌上的东西撤走，“你想吃什么？我重新给你做。”
他这样的做法惹得陆昭谏更生气了，呼吸都急促了起来，质问道：“为什么这些他可以吃，我不可以？”
温知非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想，眼看着陆昭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眼眶，立马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做你喜欢吃的……”
一系列的话在陆昭谏的眼里成了狡辩，他一把从温知非的手里夺过咖啡就往嘴里灌，才喝了一口，也不知道是苦的，还是真觉得没给自己准备吃的而觉得委屈，呜咽着话都说不清楚了：“呜呜呜你昨天就、就欺负我呜呜呜……我都还没有原谅你、你今天还、还……呜呜。”
他一副悲痛欲绝无法再继续说下去的样子，好像温知非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昨天是破天荒地怎么哄都没有用，闹了好一会儿的别扭，今早也没有什么异常，还笑眯眯的，温知非此刻听他这么控诉反倒是笑了：“你还记仇呢。”
陆昭谏见温知非居然这种时候笑了，先是怔了一下，接着哭的更加难过了，难过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啊呜呜，呜呜呜。”
温知非赶紧收敛了笑容，忙安慰道：“我去给你拿牛奶和糖好不好？”
“呜呜我不吃了，反正又不是做给我吃的！”陆昭谏吼完之后又垂下了脑袋，连声音都轻了下来，“你想看到的人也不是我。”
温知非的心跳蓦地慢了一拍，鬼使神差地伸手捧住了陆昭谏的脸，使他抬起头来，语气温柔得不像话，“是我的错，不哭了不哭了，我以后都为你准备好早餐好吗？”
陆昭谏一脸的悲愤和委屈，闻言哭得更厉害了，眼泪从脸颊滑过，跌落在温知非的手掌中，“你是坏蛋，呜呜哥哥是坏蛋！”
温知非最容易心软：“吃完饭带你去游乐园，晚上去看电影，别哭了好不好？”
陆昭谏的哭声一顿，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就这样看着他，眼眶中还有摇摇欲坠的眼泪，哑声不确定地问道：“真的吗？”
昨晚的确是他的错，之前还害他发了烧，而且也不知道这小东西还能存在多长的时间。
温知非怀了内疚和其他的各种情绪，试想了一下之后清醒的陆昭谏要说哪些难听的话后，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是笑着的：“真的。”
陆昭谏便吸了吸鼻子，说道：“好苦。”
温知非拿过一旁的纸巾替他擦了擦眼泪，“我去给你拿糖。”
然而去游乐园也并没有玩儿几个项目，大多都是在排队中。
温知非觉得自己就是大人带小孩子，心累。
陆昭谏则开心得不得了，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谁能看得出来他出门前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因为临时出门，也并没有什么特别期待的电影，所以按照时间随便选了一场。
到电影院的时候距离电影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影院里有娃娃机，陆昭谏想要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坚果小玩偶。
温知非觉得夹还不如买，毕竟太有难度系数，“别浪费钱了啊，乖。”
“哥哥好小气。”陆昭谏哼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一百的来，颇有几分傲娇的意味：“我有钱的！”
温知非没想到他出门还带钱，有些忍俊不禁。
但这哪里是他的钱，不过是一天天从原本的陆昭谏皮夹里转移出来一点，再偷偷地藏起来，后来就成为他自己的了。
“行。”温知非那过他手里的钱往前台走去，打算去换游戏币，“那我们就浪费一次。”
反正他也不差钱。
陆昭谏的游戏体验实在是不好，试了太多次，怎么夹也夹不出来，最后就这样气鼓鼓地望着温知非。
温知非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所以很淡定，对上他的眼神后没忍住就笑了，“玩玩儿而已，怎么还急了。”
陆昭谏瘪嘴，“我没有。”
这一看就是要哭，大庭广众的，温知非可不想被人围观，赶紧安抚道：“我给你夹，我给你夹，你别哭。”
他这话引得陆昭谏十分不满，觉得自己被羞辱到了：“我哪有那么爱哭！”
温知非操控着方向，听到这话笑了，回答的很敷衍：“你没有，是我误解了。”
陆昭谏小声附和道：“本来就是。”
温知非没玩儿过这个，也没有什么期待，谁知道这一夹还真就出来了。
陆昭谏欢天喜地把那瞪着大眼睛，又呆又凶的坚果抱在怀里。
温知非自然也是高兴的，随口夸道：“挺可爱。”
陆昭谏语调激动起来：“哥哥在说我吗？”
温知非随口就道：“你也可爱。”
陆昭谏一下子明白过来他之前那一句夸的不是自己，便恨恨的用手指重重地戳了戳怀里的坚果，不依不饶道：“那我和它谁更可爱？”
对于哄小孩子，温知非从不吝啬：“它怎么会有你可爱？”
陆昭谏高兴极了，电影开始前说要给他买爆米花，即使最后一手抱着玩偶一手吃爆米花的是他自己。
已经是很早之前出来的电影、除了坐在前排的他们，就只有后面的一对情侣。
温知非看的专注，好半天又奇怪于陆昭谏从开始到现在居然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扭过头去，这才发现陆昭谏的目光并不在银幕上，而是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毕竟顶着这样一张脸，不说话的时候他好像并不是他，温知非脸一热，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陆昭谏倒不觉得什么不对，他凑过来在温知非的耳边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好困。”
昨天晚上闹了大半夜，这会儿困了很正常。
“那我们回去吧。”
陆昭谏一听这话连连摇头，“不回去，以前都是被关起来的，我想在外面多呆一会儿。”
温知非不用想都知道陆昭谏以前是怎样的状况，有些心疼地用手扶过他的脑袋，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那你睡一会儿，电影结束了我喊你，好吗？”
陆昭谏没有什么精神地点了点头。
温知非要去拿他紧抱在怀里的坚果，“我来拿着，你睡觉。”
陆昭谏抱的更用力了，紧张兮兮的：“哥哥送给我的，我要自己拿着，不然丢了怎么办？”
怎么就还变成是他送的，还弄得好像是什么宝贝似的。
温知非没再坚持，只道：“睡吧，我待会儿喊你。”
陆昭谏放松下来，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温知非一个人看了整场电影，等到结束的时候影厅的灯光也都亮了起来，他顾不得自己，赶紧用手去给陆昭谏挡住这刺眼的光。
“陆昭谏。”温知非小声地喊他的名字，“陆昭谏，回家了。”
陆昭谏先是皱了皱眉，缓缓地从温知非的肩膀上抬起了脑袋，眼神落在一旁的温知非身上，从茫然到清明，最后只剩冷淡和漠然。
温知非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他还在思考着怎么解释，陆昭谏就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率先开了口，用冷冰冰的语调问：“还需要我拿着吗？”